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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齊郡王巡查河道,又因夏訊,有些地方決堤了,圣上批復命他就地籌款賑災,安撫民眾,安排流民,是以到現在,已經進了九月了還沒回京來,方婉聽說,當地士紳紛紛開倉設粥棚,又樂捐銀錢,賑災一事進展的非常順利。 這大約是因為三殿下奉命查葉正成一案,齊郡王感覺到了危機吧。 皇上沒有嫡子,懿仁皇后雖然生了兩個兒子,都沒養大,第一個本該是大殿下,卻還沒序齒就沒了,是以才有現在的大殿下齊郡王,第二個是二殿下,在八歲的時候沒的。 既然底下的兒子們都不占嫡,那賢字就很要緊了,三殿下舊年剛剛賜婚開府,今年就巡查四郡,并奉命查這樣的大案,很自然的讓齊郡王以及群臣都看出了皇上的意思,既然都是兒子,自然個個都要有差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看誰有本事坐到那個位子上去。 今年四殿下、五殿下都賜了婚,宮外也在督建王府了,想必很快也有差使要給他們了,京城就要更加不安寧了。 齊郡王府當時把方家召進京來,自己反而奉命出京去了,方家等得,可顏側妃等不得了,九月初五,顏側妃產下一子,母子平安。 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子,皇室頓時喜洋洋的起來,不管是真心歡喜的,還是不真心歡喜的,面兒上也都歡喜的很,宮里的徐淑妃那自然是真心歡喜的那個,連忙去小佛堂給菩薩上了一注香,出來又吩咐拿東西賞顏側妃。 當然也沒落下齊郡王妃。 旁邊微微躬著身聽著的伺候姑姑,把徐淑妃吩咐的東西都復述了一遍,見淑妃娘娘沒有別的吩咐了,猶豫了一下才提醒道:方家那邊,是不是也該賞東西去? 我怎么就忘了他們!徐淑妃立刻就笑道:那可是功臣,必是該賞的,你把上月老大送進來的新花樣顏色的緞子揀四匹,加四盒香料,四盒茶葉,兩套文房四寶,還有筆錠如意的金錁子一盒子,賞方家。 九月中就要開秋闈了,徐淑妃也不知道方家有沒有人要下場,總之先送上,不至于失禮就是了。 徐淑妃吩咐完了送禮的事,又笑道:給老大寫封信去,叫他安心辦差,他府里的事,我自會替他照應著,不必憂心家里,也不必惦記我。只要實心辦差替皇上分憂,就是他的孝心了。 自有伺候筆墨的人上去寫信了,徐淑妃出身不高,家里也沒要姑娘讀書,一手針線倒是做的極好,開始在潛邸伺候,還常要做些針線,后來皇上登基,她自也進了宮,有那造化做了宮中主位后就沒了用武之地,反是學了些字,認得不少,只是寫信還不太行。 徐淑妃當然是賞了齊郡王妃的,同時也賞過去四個宮里的嬤嬤,從顏側妃診出來有身孕起,就賞過去的,顏側妃孕期見紅保胎,那四個嬤嬤被拖出去兩個,后來又補進來兩個,那一陣子,顏側妃住的那小院子周圍都清凈許多,府里的下人寧愿繞一繞路,都要繞著那小院子走。 徐淑妃正安排著事兒,外頭宮女回稟:五爺來了。 五殿下蕭文也是徐淑妃的兒子,徐淑妃生了三子兩女,養大了兩個兒子一個公主,今年選秀,五殿下和三公主都已經賜婚,眼看明年大概就都要出宮了。 蕭文是個俊秀挺拔的少年,進門兒給母親請了安,就遞上禮單回話道:大哥府上添了侄兒,兒子也擬了一份兒禮單,請母親看一看,有什么忌諱的,要增減的,等妥當了,就請母親一塊兒遞出去罷。 接著又補了一句:三meimei的禮,我也替她預備了。 蕭文就是在自己親身母親跟前,說話也是一板一眼,仿佛御前奏對,徐淑妃覺得這是兒子大了,竟然也覺得再也不好如小時候那樣,拉他來摸摸頭摸摸臉,問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了。 蕭文規規矩矩的坐在徐淑妃跟前,腰板筆直,徐淑妃只得與他說:你如今也賜婚了,明年就要出宮,娘跟前有兩個人,是我早就挑好了預備給你的,過幾日就叫她們去。以前你大哥也是這樣的。 蕭文安靜的聽著,后宮婦人顯然都只會說這些瑣事,小事,徐淑妃又笑道:若是你有看上的人,也可以來跟娘說,出身低些不要緊,今后養了兒子,還是可以賞側妃的。 蕭文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他眼前浮現出一張又清麗又嬌媚的容顏,上挑的眼中波光瀲滟,站在畢勝齋的那個院子里,仰頭看著那顆結滿了垂累果實的桃樹,然后轉頭對著一邊的兩個人笑著說了一句什么。 她光彩照人。 雖然他站的遠,聽不到她說話,可是她說話時的那種神情,卻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里,不是如同母親這樣習慣性的溫柔謙恭,或是一臉慈愛的對著他絮絮的說著一些瑣事,她在小皇叔和鄧五面前,一顰一笑輕松自若,他們在那個院子里說的,必定不會是母親這樣送一份兒禮,挑兩個人這樣的事吧? 她在與小皇叔說話的時候,沒有低頭,她仰著頭,看著小皇叔笑,看著小皇叔說話,她在那樣笑的時候,眼睛彎起,像一彎小小的月牙。 那一個晚上,蕭文無論如何也克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如果她是站在自己跟前,這樣仰著臉看他,對他笑,跟他說話,是個什么情形。她的眼中,是不是盛著星辰。那個晚上,直到天明,蕭文也沒有睡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