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狼為患 第164節
寧倦眉梢一揚,偏過頭,蹭了下他的耳尖:“老師是在嫌棄我還不夠厲害嗎?” 陸清則這才意識到輻射范圍過廣,畢竟崇安帝比蜀王還不是個東西。 寧倦顯然并不是在意被掃射到了,只是揪住個字眼在借題發揮,高挺的鼻尖蹭了蹭陸清則眼角的淚痣,在他耳邊悄聲道:“老師,我受傷了,晚上和我睡,嗯?已經快半個月了,恢復了吧?” 灼熱的氣息蹭在敏感的耳廓邊,細微的癢從耳邊鉆到心口。 陸清則的耳朵和脖子很敏感。 他不知道寧倦是不是發現了這一點,才總是喜歡廝磨他的耳尖,啃咬他的脖子。 顯然這個“睡”不是簡單單純的意思。 陸清則腦子里一陣發白,嘴唇輕微動了動:“會很疼?!?/br> “不疼的?!睂幘脒B忙道,壓抑著眼底狼似的兇光,繼續蹭他,像只求歡的大狗,誘哄著他,“我輕輕的?!?/br> 陸清則垂了垂眼睫,良久,長睫蝶翼般輕扇了下:“……嗯?!?/br> 寧倦陡然無比期待晚上的到來。 雖然很想再得寸進尺點,但把陸清則逼太緊的話,是會被踹走的,寧倦含笑松開他,拉過一旁的椅子坐在他身邊。 身后灼熱的氣息一散,陸清則反倒有些不太習慣,頓了片刻,恢復方才中斷的話題:“以這父子倆的這副德行,他們與交趾的交易里,到底是誰利用誰?” 寧琮和蜀王世子不像是能主導的樣子,倒像是被交趾的人耍得團團轉的。 寧倦笑笑道:“誰利用誰并不重要,只要寧琮還在京城,蜀中就不會動,以交趾的國力,蜀王世子不敢動,交趾也不敢進犯?!?/br> 說得也是。 陸清則點點頭,等解決了漠北,回頭再平定西南,這樣就不會捉襟見肘了。 ——正同烏力罕所想,大齊以武開國,卻重文輕武,幾朝文官抱團打壓武將,導致武將一代不如一代。 若不是史家幾代人代代出英杰,守衛著邊境,韃靼早就沖垮了邊境,南下殺來了。 而今朝中的武將大多上了年紀,年輕的武將不多,可稱帥才的就更少了。 現在遠在漠北守著的林溪,便是鮮少能鎮守一方的帥才。 只是漠北戰亂還好,若是同時再亂一方,就沒那么好壓下了。 原著里大齊的情況也是這樣。 雖然原著的主視角是從主角段凌光身上出發的,但能從只言片語的描寫中推測出,漠北戰亂的同時,各地反叛軍集結成群,而原著里的暴君手下沒什么可用之人,只顧得上漠北,回頭再看時,江山已經亂成了一片。 陸清則想到原著暴君的下場,怔然片刻,心里微微發緊,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寧倦的手。 察覺到陸清則的觸碰,寧倦順勢握住他的手看過來,眼底有些疑惑:“怎么了,懷雪?” 暖乎乎的,溫熱鮮活。 陸清則眨了眨眼,笑了一下:“沒什么?!?/br> 這是他的寧果果,他的寧霽微。 不是原著里人人得而誅之的暴君。 陸清則無聲呼出口氣。 他一點也不想讓寧倦上戰場,但望漠北與西南不要同時亂起來。 寧倦感覺他像是有心事,但陸清則很少會傾訴心事,他再怎么急吼吼的,也撬不開陸清則看似溫和柔軟嘴唇,只能壓下疑惑,握著他的手:“對了,朝中發生了點有趣的事,我還沒和你說?!?/br> 聽他的語氣,陸清則瞇起眼:“和我有關?” 寧倦慢慢道:“近來朝中頗有風浪,有人再度提起了帝師?!?/br> 提起帝師的清正忠良,寬和仁厚,又憶及快四年前那場針對帝師的風浪,愈發催發了許多人的愧疚。 這倒也沒問題,畢竟陸清則在乾元節上露了面,不少人見到他,不免都想起了“死去的帝師”。 但問題是,又有些謠言。 一個云游道人路過京城,聽聞風浪,掐指一算,說帝師非此塵世間人,是天上諸星下塵歷劫,經三年前的大難后,未得圓滿,應當會再次重臨。 說得神乎其神的。 陸清則聽得一陣啼笑皆非,抿了口茶:“不會有人信了吧?” 剛聽寧倦說到前半句,他還以為真是什么得道高人,算出了他是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里的。 后半句一出來,就知道是神棍扯淡了。 寧倦嘴角勾了勾:“懷雪高估了世間俗人?!?/br> 真的有人信了? 陸清則錯愕了一陣,細細一想,倒也正常。 這個時代,只要是難以解釋清楚的事,都會推給鬼神。 除了寧倦這個不信鬼神的異類,以及和他一樣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段凌光外,他這些年見過的人,就沒有不信的。 連陳小刀都偶爾神神叨叨的,今天嚷嚷這個廟靈,要去拜拜求菩薩保佑他身子快好。 明天見他不好,又覺得那個寺更靈,跑去捐香油錢。 “懷雪不妨猜猜,是誰在造勢,想讓你回來?” 陸清則不用猜也知道:“范興言?!?/br> 他陪寧斯越出去溜達,撞見范興言時,范興言就猜出他的身份了。 當時看范興言轉身拔腿就跑,都來不及說上話,原來是在謀劃這個。 ……幾年不見,當初正直到有些古板的范兄,竟也學會了這些。 寧倦微微一笑:“范興言做得不錯,我本意也是準備用這個方法,與他的稍有偏差罷了?!?/br> “你準備怎么做?”陸清則瞇了瞇眼,猜到了三分。 “老師在外應當聽說過,有得道高人給我卜過一卦,說我命格帶煞,需要一個命格相合之人,才能鎮帝命、鎮國運?!?/br> 陸清則:“……” 果然。 不愧是皇帝陛下,比范興言還能吹。 但這么吹出去了,陸清則再“死而復生”,甚至與寧倦結為夫夫,震動就不會那么大了。 寧倦不想再發生幾年前那樣的風波了,這是最好的法子。 寧倦盯著陸清則的眼睛:“懷雪愿意我這么做嗎?” 他只要這樣放出聲,往后陸清則就與他徹底綁在一起了。 他愿意賭出他的一切,求得陸清則一顆真心。 陸清則安靜片晌,與他勾了勾手指,淡紅的唇瓣彎了彎:“那又有何不可?” 與倆人猜測的差不多,幾日之后,被排除嫌疑的藩王先拜別出京,逃命似的趕緊回封地了。 隨即烏力罕進宮求見,拜別天子,準備回漠北了。 烏力罕來乾清宮求見時,陸清則也在南書房內,近距離地打量了幾眼這個韃靼實際的掌權者。 之前在乾元節上,烏力罕兩次敗在寧倦手上,之后就沒再進宮,暗中還派了刺客——足以見得,烏力罕睚眥必報,且氣量并不算大。 不過如今還沒撕破臉皮,烏力罕在寧倦面前又露出了一副恭謹和順的模樣,笑著道:“我少時也曾隨父王來過大齊,如今再來燕京,依舊如記憶里一般繁華,叫人心馳神往?!?/br> 陸清則眉梢微動,隱約想起點什么,故作不知:“我隱約聽說,三王子似乎還有個漢名?” 這個大齊的男皇后,在大齊皇帝心里的地位顯然頗不一般。 不僅能出現在南書房,竟還開口插話,看皇帝的樣子,也沒有阻攔的意思。 烏力罕心里頗感意外,看了他一眼,和和氣氣道:“是先帝賜名‘修永’,愿修我兩族永寧之意?!?/br> 寧倦不輕不重地“哦”了聲:“先帝為何要賜漢名給三王子?” 漢名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賜的,而且還沾著皇姓。 那時候的崇安帝還挺年輕,腦子沒后來糊涂吧。 烏力罕沉默了一下,眼底閃過絲冷意,面上依舊帶笑:“陛下有所不知,我母親曾是宮廷中人,帶有韃靼血統,與我父王一見鐘情,我父王求娶母親,將她帶回韃靼生下了我,我身上也流淌著漢人的血?!?/br> 這話多少是有些含蓄了。 當年的實情是,韃靼老可汗當年來京朝圣,酒過三巡,在宮廷里閑游散酒氣,撞見個會說韃靼語的貌美宮女。 在京城做小伏低,老可汗自然不爽,醉醺醺中,還以為自己回到了王庭里,便強暴了那個宮女。 酒醒之后,老可汗才發現自己釀成了大錯,只得硬著頭皮,求娶了那個宮女,將她帶回了韃靼,隨即便將她視作自己的恥辱,棄之如敝屐。 這也是烏力罕從小就不受待見的另一個原因。 這也是丑聞一件,還是高祖時候的事。 陸清則猜測,烏力罕應當抹去了細節,宮里也沒有留下文書記載,紫禁城內伺候的宮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也難怪寧倦不知道。 原著里只交代烏力罕的母親有漢人血統。 沒想到和大齊宮廷還能扯上點關系。 陸清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br> 閑雜的話說得太多,烏力罕心里已經開始不耐煩,他掃過皇帝的寶座,按下眼底的炙熱,說出來準備好的說辭:“如今草原上牧草繁茂,是最適合放牧的時候,我們也該回去了,此番來京,多謝陛下的盛情款待?!?/br> 寧倦的話很少,聞言才淡淡應了聲:“既如此,朕也不便多留,三王子回去后,代朕向老可汗問候?!?/br> 烏力罕以手撫胸,行了一禮,這才離開了書房。 烏力罕走后不久,靖王寧璟也來拜別。 整個壽宴到現在,寧璟的態度一直恭恭敬敬的,按兵不動,旁觀著事態發展,沒有插足過什么。 陸清則對寧璟的了解最少。 他在外游走時,去過寧璟的封地,待了一個月余,寧璟出身不好,封地也不大,但治理得井井有條,在當地口碑甚好。 此人的虛實難測,唯一能確認的就是,比起寧琮,肯定是寧璟要更為難纏。 可惜沒能找到合適的理由把寧璟扣下來,對寧璟下手,只會驚擾其他藩王——靖王都那么恭敬了,陛下還對他下了手,他們其余這些人,焉有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