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狼為患 第159節
他整個人都蔫了,拉著他玩水的罪魁禍首人倒是好得很,半點毛病也沒有。 寧倦試圖把藥接過來,親手給陸清則喂藥,陸清則哪看不出他的意圖,拍開他的手,把藥接過來,屏息一口氣灌了,才起身道:“我和小刀去隔壁暖閣里說說話,陛下先自個兒處理奏本吧?!?/br> 寧倦擰了下眉,他不喜歡陸清則和旁人單獨待著,尤其還是背著他說話。 在陸清則起身越過寧倦,準備下床的瞬間,陳小刀清晰地看到皇帝陛下半瞇起了眼,像頭盤算著將嘴邊的獵物叼住咽喉的狼,仿佛下一瞬就會橫腿一擋,趁著陸清則被他絆倒時,將人扯進懷里囚著。 他心里一驚,但最后寧倦還是沒動彈。 一切似乎都只是他的想象。 陸清則穩穩地站到地上,踩著特制的拖鞋站穩,順勢皇帝陛下不太高興的腦袋,安撫道:“一會兒再回來陪你?!?/br> 寧倦的臉色轉陰為晴,乖乖地“嗯”了聲。 陳小刀:“……” 見陳小刀有點傻眼的樣子,長順仿佛見到了昨日的自己,心里舒坦了點。 也不止他一個人看到陸大人和陛下的相處后感到震撼嘛。 他昨兒還以為,陛下那么対陸大人,這倆人真要撕破臉皮了。 沒想到晚上陛下就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進了陸大人的屋子,也沒被趕出來。 居然就成了。 ……看不懂,就算他一路看下來,也還是看不懂。 長順心里大逆不道地想,都不曉得該說是陛下終于把陸大人哄上了龍床,還是自個兒爬上了陸大人的床。 陸清則趿拉著拖鞋,跟陳小刀去了隔壁的暖閣,寧倦叫人打通了暖閣和臥房的墻,走到外間,幾步就到了。 周圍沒其他人了,陳小刀小嘴一叭叭,禿嚕出一堆問題:“公子,那晚上你回來后發生了什么?我在外頭聽說宮里出了事,陛下看起來不是好好的么?你和陛下又是……” 陸清則給他倒了杯茶,示意他不要激動,等陳小刀看起來冷靜點了,才斟酌著道:“確實出了點事,不過暫時不打緊,我和陛下……算是說開了?!?/br> 從那晚陸清則執意要回宮,頭也不回地進了宮門時,陳小刀就有那么一絲預感了,但是聽到陸清則最后一句話,還是輕嘶了口涼氣,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公子,你這是,答應陛下了?” 陸清則頓了頓,點了點頭。 陳小刀呆滯地喝了兩口茶,吶吶道:“公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陸清則隱約能猜出他想問什么,頷首道:“問吧?!?/br> “你答應陛下,是因為陛下不愿放手,”陳小刀說得比較含蓄,沒把“強迫”掛到嘴邊,“還是因為……” 陸清則微垂的長睫抬了抬,溫和地與陳小刀対視上:“如你所想?!?/br> 陳小刀一下卡住了。 陸清則笑了笑:“會覺得我們很奇怪嗎?” 陳小刀想了會兒,感覺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搖頭道:“怎么會,公子做什么都是対的?!?/br> 只是他還是有所疑慮,咬咬牙,大膽地說了出來:“可是,公子,陛下到底是一國之君,與你不同,萬一往后陛下后悔自己今日的行徑,隨時都能抽身,納個什么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朝中官員只會交口稱贊,但您……” 陸清則知道陳小刀在憂心什么,搖搖頭,抿了口茶,把嘴里苦澀的藥味兒沖去,話音雖淡,卻十分堅定:“若寧倦那般做了,他便不是寧倦了?!?/br> 陳小刀愣了會兒,撓撓頭:“那便好,我見陛下対您的心意與愛護……的確是常人不能及的?!?/br> 略微消化了下陸清則的事,陳小刀來不及過多思考,心里陡然一悚,連忙問:“対了,公子,周統領呢?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去向陛下求求情!” 陸清則按住他:“正要和你說這事,陛下対周統領的責罰已下,降職三級,罰奉五年,昨日杖責完畢,等他稍作修養,就得發放出京?!?/br> 陳小刀心里也明白,被陛下發現此事,不治死罪已經是寬宏大量,但聽著這些責罰,還是懊惱又自責:“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以為陛下發現不了的,他只是比較信我……我這就去賠罪!” 陸清則點頭道:“我在陸府的私庫中還有些銀錢,你一并拿過去吧?!?/br> 寧倦手掌大權之后,同意了內閣大臣范興言的提議,調整了各級官員的俸祿。 從前的俸祿太過微薄,許多兢兢業業的小官掙扎在溫飽線上,從而滋生了不少貪官。 現在新的俸祿體系好了許多,但罰奉五年的影響還是頗大,養傷和一家老小的吃喝都是問題。 陳小刀是他的弟弟,周統領因陳小刀獲罪,他也該力所能及地幫一下。 陳小刀拒絕了:“我有些積蓄的,而且這件事是我一人促成,公子不必有什么負累?!?/br> 話罷,見陸清則當真沒什么大礙,陳小刀便出去,在寧倦那兒又告了個罪,然后領了出宮的牌子,急匆匆地去周統領家了。 陸清則等了會兒,才慢吞吞地從暖閣回到了寢房里。 他半天沒回來,寧倦都要忍不住過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跑了,見人還在,才微微松了口氣。 陸清則握拳抵唇輕輕咳了幾聲:“我看你方才的態度,似乎是不生氣了?” 寧倦眉毛一揚,不承認:“我何時生過氣,昨日不就放過陳小刀了?!?/br> 不能讓陸清則覺得他心胸狹隘。 陸清則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也不拆穿:“是是,你最心胸寬闊了——已經兩日了,寧琮還沒什么行動嗎?” 寧倦感覺他前半句太敷衍了,不太滿意,但還是回答道:“按他的性子,最遲明日就會有所行動了?!?/br> 陸清則“哦”了聲,脫了鞋子坐到榻上,渾身都還泛著酸疼感,蹙著眉靠在大迎枕上,又拿了本奏章幫他一起看。 面前的人眉目如雪似月,帶著些許病容,卻不減顏色,溫暖馥郁的梅香撲鼻而來,勾得寧倦蠢蠢欲動,喉間燒灼似的發渴。 但前日也就來了兩次,陸清則就這副樣子了,他只能勉強按捺著,像只圍著勾人的rou骨頭轉悠,卻不敢咬下去的大犬,只能趴下來,將他圍在自己身邊,小心地盯著。 一時沒了心思看奏本,寧倦看他蜷著腿,不太舒服的樣子,把他的小腿拉過來,給他按著小腿,裝作漫不經意地問:“対了,懷雪,有件事我還沒問你?!?/br> 陸清則被捏舒服了,應了一聲:“嗯?” “你那時候說,”寧倦在意得要命,忍到現在才問已經是極限了,“你有過一些學生?!?/br> 陸清則沉默了一下,抬起頭,和善地與滿臉“我就是問問,我一點也不在意”的皇帝陛下対上目光:“怎么?” 寧倦:“……有多少???” 陸清則沉吟了一下:“你是說叫過我老師的學生嗎?那這我得算算?!?/br> 寧倦手下的動作一頓。 是有過多少學生,還需要算算?! 陸清則把從大學兼職當過家教的學生、參加夏令營教過的學生,以及帶過的幾個班的學生全部算進去,估摸著給出一個數字:“林林總總,幾百個?” 寧倦:“……” 陸清則看寧倦的臉色在那一瞬間切換了不知道多少顏色,心里忍著笑,用腳輕輕踢了踢他:“怎么不按了?” 寧倦沉默地繼續給陸清則按小腿,良久,冷不丁開口:“但你現在只有我一個?!?/br> 又執拗地碎碎念補充:“你還說過,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br> 陸清則沒來由地覺得這樣的寧倦有點可愛。 不是從前那種,用長者目光來看弟弟,或是用老師的目光看學生而感覺到的可愛。 是另一種。 寧倦平素在人前寒漠威嚴,鐵血冷酷,底下的人在他面前,連喘氣重點都不敢。 除了他外,還有誰能知道私底下的陛下是這樣的? 陸清則含笑眨了下眼,挪了挪身下的位置,稍作猶豫后,湊過去,在寧倦英俊的臉頰上輕輕“啾”了一下。 還在碎碎念證明自己地位有多特殊的皇帝陛下倏地就沒聲兒了,微微睜大了眼,連呼吸都凝滯了。 這是陸清則第一次主動親他。 雖然那張柔軟溫涼的唇瓣只是輕蹭了一下便離開了,蜻蜓點水似的,寧倦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心尖像浸泡在溫暖的泉水中,情緒鼓脹。 不是情欲,要更溫暖柔軟。 大迎枕靠著也不是特別舒服,陸清則換了個姿勢,側靠在寧倦身上,淡定地繼續翻看奏本:“寧霽微,別偷懶,書房里還擱著一座山呢?!?/br> 這也是陸清則第一次這么主動靠過來。 寧倦渾身都有些僵硬,一時反應不過來。 陸清則沒得到回應,以為寧倦還在為他有過幾百個學生生氣,想了想,伸手順了順他的背,溫聲道:“你是不一樣的?!?/br> 除了寧倦,沒有人會這么執著熱烈地喜歡他,他也不可能接受其他任何學生的追求。 寧倦的喉頭輕微發哽,低沉地“嗯”了聲,右邊的身體一動不敢動的,用著左手,把剩下的奏本批閱完了。 陳小刀身份也不算特別,進宮出宮一輪,沒引起什么人的關注。 除了范興言。 三日前,乾元節夜里,陛下遇刺受了傷,暫時修養罷朝,幾位閣臣每日進宮,在文淵閣議事,再由御前大總管長順把奏本送回去。 乾元節上,范興言就対“新后”的身份有了幾分疑惑,思索一番后,著人去陸府附近盯著,果然今日就得知,陳小刀被陛下的人帶進了宮里。 陳小刀是陸清則身邊的人,陛下好好地突然把人叫進宮做什么? 他心底愈發狐疑,很想再見見帝后,試探一下是否真如自己所想,但眼下沒機會,也只能勉強按下疑惑。 如陸清則和寧倦所料,轉日里,蜀王府就有了異動。 入京的這幾日,寧琮心如死灰。 那日在青樓里生生被痛昏過去后,從他醒來,便沒有勇氣再敢看一眼自己下面。 然而無時無刻不在劇烈發痛的地方,還是在提醒著他,他作為男人的尊嚴沒有了。 那日青樓里一片狼藉,侍衛在地上翻找了許久,才把滾到角落里血糊糊的東西找回來,順便和著另一樣東西,妥妥帖帖地放在了寶盒里,就擱在床頭。 寧琮看一眼都覺得心如刀絞。 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脾氣的,這幾日稍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陷入暴怒,見到個侍女目光偏一點,就懷疑她在看自己下面,偷偷竊笑,看個侍衛走路帶風,就懷疑対方是故意炫耀自己還有那玩意。 因著他的疑神疑鬼,這幾日蜀王府里被處死的人也不少,后院里飄蕩著股血腥氣。 而府外還有小皇帝派來監視的人。 寧琮滿心怨毒的恨意,只恨京城離蜀中太遠,自己帶的人又不夠多,受到如此奇恥大辱,也只能龜縮在王府里不能出去。 只要有機會,他定要把寧倦剁碎了喂狗,讓他嘗嘗和他一樣的痛苦滋味! 直到這一日,寧琮終于覺得有機會了。 聽聞小皇帝被刺,蜀王府外監視的人變少了,他可以派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