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狼為患 第92節
但循著這一筆筆記錄,以及賬冊上曾有過交匯的關系,就算抓不住衛鶴榮,也能根據一重重的關系,抓到其他人。 魯威調任回京城后不久,將看似與他毫無關系的焦煥調到了山東知府。 又幾年后,在吏部的助推之下,焦煥升官發財,擢為江右布政使。 這期間,與他有過關系的那個男子的名字,出現在了潘敬民和焦煥的賬冊上,只是這個名字看起來微不起眼,且人在幾年前就病死了,才沒被注意過。 翻完這厚厚的卷宗,陸清則揉了揉發脹的太陽xue,又寫了張紙條,遞給侍衛:“勞煩交給鄭指揮使,讓他直接派人,去拿到這幾人的賬本?!?/br> 確定好人選范圍了,直接開干吧。 盯著衛府的人來報,昨日夜里,一輛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進入了衛府,想必里面的人就是徐恕。 徐恕一個人待在衛府內院,難免危險重重。 他在外面一點點拔掉衛鶴榮羽翼上的羽毛,讓衛鶴榮吃痛的同時,將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這樣徐恕也能安全些。 至于衛鶴榮的關鍵性證據,就看徐恕的了。 低著頭坐了太久,陸清則起身時,眼前猛然一黑,差點跌倒回座上,面具下露出的唇瓣都有些蒼白起來。 周圍幾個侍衛嚇了一跳,沖上來想扶,陸清則按著桌子,擺了擺手,閉上眸子緩了兩瞬,慢慢走出了文淵閣。 等著接陸清則回乾清宮的轎輦早就在外面候著了。 寧倦成天黏黏糊糊的,能忍著不派人來催他回去,已經算不錯了。 但是陸清則目前并不想見到寧倦。 出宮是不好出宮的,現在無論朝堂內外,都盛傳他和寧倦的師生情深,皇帝陛下甚至都讓他暫代大權。 他近幾日一直住在乾清宮也無人不曉,眼下寧倦“身體還沒好”呢,他要是離開了,必然會多余引來底下人無數揣測。 別人怎么想無所謂,衛鶴榮不能多想。 陸清則靜默了下,吩咐道:“去鷹房?!?/br> 幾個侍衛傻眼:“???” 陸清則姿態從容優雅地鉆進轎輦中,薄唇動了動,冷靜地吐出四個字:“我去遛鳥?!?/br> 等轎輦去往鷹房時,寧倦也收到了侍衛的傳話:“回陛下,陸大人說,讓您先休息,不必等他,他去鷹房,遛、遛鳥?!?/br> 寧倦:“……” 行吧,遛吧。 害羞的老師真可愛。 看在昨晚的份上,寧倦唇角帶了點笑,決定再多一點耐心與貼心,由著陸清則去鷹房看鳥,準備等會兒再和陸清則坐下來,好好就昨晚的事說說。 然而左等右等,陸清則仿佛被那只破鳥迷了心智,一直沒回來。 寧倦額角青筋直跳,忍氣吞聲等了許久,冷聲叫:“順子?!?/br> 長順偷摸瞅了眼寧倦的臉色,開始擔憂宅子和金碗一塊兒飛了:“……奴婢在?!?/br> “去鷹房告訴老師,朕已經睡下了,他可以回來了?!?/br> 寧倦冷冷說完,甩袖回了房。 長順:“……” 可能是他的錯覺,他竟然從陛下身上看到了一絲委曲求全。 長順跑來傳話后,陸清則又拖了會兒,才施施然與小雪道別,回到乾清宮。 旋即徑直走向昨晚暫歇的暖閣,沒打算去寧倦的寢殿。 長順就是再蠢,也看出來不對了,這倆位氣氛實在太怪異了,他絞盡腦汁,跟在陸清則身后,想幫皇帝陛下多說兩句話,卻又感覺插不進去。 陛下和陸大人間的氛圍,著實讓人無法落足。 寧倦靠在窗邊,沒什么表情地看著陸清則趁著月色回到乾清宮,繞著他的寢殿走。 他吸了口氣:再忍忍。 結果隔日,陸清則天未完全亮便去了文淵閣,又到了大半夜也未歸。 來傳話的侍衛低著頭,感受著皇帝陛下冰涼的視線,大氣不敢喘:“陸大人說,他玩鳥喪志,讓您不要等他?!?/br> 寧倦咔地捏斷了手里的筆。 沒趁陸清則不注意,宰了那只破鳥,果然是個錯誤。 是他那晚上的表現太過明顯了? 還是做得太過分了? 可是他都沒把陸清則按在床上剝光了,怎么就算過分了? 這才哪到哪。 第三日,陸清則依舊一大早離開,天黑了也不回來。 寧倦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剛好他也到了御醫診斷的可以“下地走路”的時候了,換了身常服,就準備親自去文淵閣逮人,看陸清則還怎么去鷹房玩鳥。 結果他還沒踏出乾清宮,就在門口和沒事人一樣的陸清則撞上了。 倆人的目光相觸,同時停頓了幾瞬。 陸清則刻意避開了寧倦兩日,除了自己略感尷尬,不太想和寧倦面對面相處外,便是想讓寧倦自個兒也清醒清醒。 寧倦對他的情感依賴有點太過頭了,他不想讓寧倦有任何誤會。 他會如約陪著寧倦到真正登臨天下那一日,但也得讓寧倦習慣一下沒有他的日子。 畢竟他也沒準備一直待在這個權力的漩渦中心,當權臣基本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兩天的時間,也能讓這小崽子冷靜下來了吧? 陸清則估摸著,手上抱著幾本冊子,也不看寧倦的表情如何,淡定自若道:“巧了,正好想找陛下,來書房吧?!?/br> 和陸清則預料的相反,兩天的時間,消耗了寧倦所剩不多的耐心,讓他的怒意愈發磅礴了。 不過忍了兩天的氣,在見到陸清則的臉的那一瞬間,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皇帝陛下在心里唾棄了一番自己的不爭氣,乖乖跟在陸清則身后,亦步亦趨地走進了書房。 這兩日氣氛緊繃,做啥都格外小心的侍衛和宮人們:“……” 陸大人能回來真好! 感謝陸大人! 進了書房,見陸清則還是不理自己,寧倦拉了拉他的袖子,委屈地小聲叫:“老師?!?/br> “撒什么嬌,看這個?!?/br> 陸清則瞥他一眼,側身坐下來,點了點椅子,示意寧倦也坐,才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兩指推了過去。 顯而易見的,不想有什么多余的肢體接觸。 寧倦眸色一冷,沒有露出異色,翻開看了看那幾本東西。 看完了,又抬起頭,直勾勾盯著陸清則。 “抓到魯威的把柄了,還有點關于吏部侍郎張棟的線索,不致命,不過拉人下馬,暫時停職也夠了?!?/br> 陸清則神色沉靜,權當沒注意到寧倦的目光,清清淡淡道:“魯威是衛鶴榮的得力干將,他折了,衛鶴榮也不會好受。衛鶴榮前有維護潘敬民、隱瞞江右疫情之嫌,此番我們對魯威動刀,他不好、也不能再出手,趁機插人進吏部吧?!?/br> 寧倦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點頭:“好?!?/br> 這件事其實不用陸清則特地來說的。 陸清則用的都是寧倦的人,做什么都會上報給寧倦,他對陸清則這幾日在調查的事清清楚楚。 那目光太有存在感,陸清則就是想忽視也忽視不了,被盯得有點受不了了,猛然抬頭撞上寧倦的視線:“看什么?” 寧倦斟酌了一下,眼底多了絲笑意:“老師,你是不是很在意那晚的事?” 陸清則眼睫顫了一下,冷靜地抄過旁邊涼著的一盞茶,抿了一口:“沒有?!?/br> “那就好,我看老師避而不見,還以為老師在介意這件事,”寧倦狹長的眼眸垂下來,攻擊性便被削弱了許多,顯得很無辜,“我都快忘掉了?!?/br> 陸清則無言半晌,感覺自己仿佛被反將了一軍,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小崽子,怎么莫名其妙有股子茶里茶氣的味道? “此事就交予你了,偷懶了這么些日子,該起來干活兒了?!标懬鍎t決定略過這茬,淡定地又抿了口茶,“我在宮里待了這么久,也不太好,人言可畏,一會兒便回府了,過來送賬本,也是為了道個別,免得你多想?!?/br> 寧倦忽然感覺那日五內俱焚的燥熱仿佛又攀了上來,眼底深處藏著絲冷意,緩緩點頭:“我自然,不會多想?!?/br> 陸清則又在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分明那一晚才有了一點進展。 氣氛略有些冷掉,陸清則也能隱約感覺到寧倦的不滿。 是在不滿他要回府? 但他也確實該回去了,因為寧倦醒來,這兩日已經有言官開始上諫,對他夜宿皇宮多日發表牢sao不滿了。 陸清則摩挲了下茶盞,習慣性地想哄哄孩子:“果果……” 寧倦陡然覺得這聲乳名說不盡的刺耳,象征著他與陸清則之間的身份距離,他倏地起身,沉著臉打斷:“老師要走,就趁早吧,再過會兒,宮門該落鎖了?!?/br> 話罷,少年皇帝噌地起身,直接走出了南書房。 外頭守著的宮人和侍衛:“……” 又怎么了? 陸大人,陸大人呢?! 陸清則坐在原處,也有些愕然。 這孩子,氣性怎么忽然這么大? 他猶豫了下,還是跟了出去,左右看看:“陛下去哪兒了?” 長順摸出小帕子狂擦冷汗:“陛下把自己關進暖閣里不出來了,陸大人,您和陛下這是……” 陸清則搖搖頭,走到暖閣前,試著推了推門,發現閂上了,只能敲敲門:“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