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357節
這么高大堅固的城墻,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初初交手,就分出了勝負。 他這么想著,也這么嘀咕著。 身邊,有早起搭面攤做生意的小販,聽了這么幾句嘀咕,不由道:“難道這位客人希望兩軍僵持數月?” 那人一愣。 小販又道:“今兒要進城的是太子遺孤,又不是什么西涼韃子、南蜀蠻夷,說到底,還是趙家的江山。 自己人打自己人,若是打得很厲害,也忒沒有意思了。 圍城圍到最后,倒霉的不還是我們小老百姓? 真被困上一個月,客人還趕來街上,買我一碗面吃嗎? 客人不敢來,我也不敢出攤,都得餓肚子。 倒不如速戰速決,我今日擺了攤,明兒也出攤,不影響生計?!?/br> 那客人聽完這番話,撓了撓腦袋,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不就是這么個理嘛! “來碗面,”他道,“多加些辣子,這天寒了,吃點辣的,暖和暖和?!?/br> 與這面攤一樣,京中各處,隨著城防被迅速接手,大軍過市,對百姓沒有多少影響。 今兒是大朝會,劉獻安與兩位同知都上朝去了。 京兆衙門里,師爺按著劉獻安的吩咐,與一眾官吏一起,平穩京中秩序。 作為心腹,師爺太知道劉大人的想法了。 大軍已經進城,京兆衙門的衙役難道還能攔得??? 從狀況看,京城安穩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誰坐龍椅,等皇太孫闖皇城吧。 因著各方配合,秦鸞他們這一路都十分順利。 直到抵達西宮門外,才受到了御林軍與侍衛的阻攔。 與此同時,慈寧宮里,氣氛緊張。 內殿里,皇太后繃著下顎,眼中滿是怒意。 她的跟前,那李守衛跪在地上,梗著脖子,重復了一遍:“那夜,正好是換班時候,屬下等人到的時候,秦家那夫人正與前一班的守衛僵持。 守衛說,時間過了,沒有上頭指示,不能開宮門。 那老夫人說,常寧宮走水了,皇太后和皇上都要忙著處理,怎么可能為了出宮的事兒去添亂。 若不開門,她夜里只能睡宮道上了。 她上了年紀,又是侯夫人,誥命在身,豈是屬下們這樣的小侍衛能得罪的? 眼看著她真就一副睡宮道的樣子,屬下與其他人商量,開了宮門,行了方便。 當時,屬下們也不知道秦家要造反,才會如此。 后來知道出了狀況,各處來問,屬下等人害怕受罰、逼供,就說那時城門未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屬下知道,于規矩不合,皇太后罰屬下亂了規矩,屬下無話可說,但要說屬下受了誰的指使,故意放人出宮,屬下不認,絕無此事!” 皇太后重重拍了下幾子,她一個字都不信。 偏偏,這守衛的話還能站得住腳,不合規矩,但合思路。 說道理,就是皇上一意孤行,被鄧國師和那徐六教唆著胡亂行事,把她都瞞在鼓里。 以至于她渾然不知情,被秦杜氏溜了,還無可奈何。 當然,要處理一個守衛,原也不用多少證據。 由頭都是現成的,直接發落就是了,罰得多重,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直接砍了,也可以定為殺雞儆猴,告訴守衛們守宮門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一個守衛,又算什么? 皇太后真正的目標是皇后。 程皇后貴為一國之母,沒有確鑿證據,根本處置不了她。 抬起眼皮子,皇太后陰沉沉看著程皇后。 “哀家早前懷疑過你,卻沒有深思,”皇太后咬著牙,道,“坐在龍椅上的那個,是你的丈夫!他坐在那兒,你才是皇后,他若失去了位子,你呢?你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去替趙臨的兒子謀算自己的丈夫,愚蠢至極! 哀家雖不喜歡你,但在哀家眼中,你不是那種蠢貨,所以哀家沒有疑心你到底。 如今看來,是哀家看錯了。 你,蠢透了!” 程皇后垂下了眼。 皇太后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有無數句可以反駁。 說她根本不想做、也不愿意做皇后,皇后的身份,于她本人是拖累,于她的程氏一族亦是拖累。 就因為她成了皇后,程家那么多有能力有才華的子弟無法在官場上一展抱負,為大周效力,頂多也就是去個貧瘠地、遠離京城的小地方,當個小縣令。 不是說那些地方不好,小地方也需要好官,需要發展,但他們本來能為大周做得更多。 只因為,不希望有一天,被外戚身份哄抬著,忘記了做人做事的根本。 就像是祁陽顏氏,以外戚身份謀財、謀權,與祁陽衙門狼狽為jian。 那是一條死路。 程家太大了,便是本家,亦是人丁興盛。 人一多,長輩一個沒看住,容易出岔子。 程家有程家的驕傲與自矜,所以寧愿自斷前程,以此自束。 至始至終,程家都不屑學那祁陽顏氏一丁半點。 她情愿自己不是皇后,讓程家子弟靠能力在官場立足。 她幫助皇太孫,不是因為她蠢,而是她的追求、她的想法,皇太后這樣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不理解,想不透,又清高自傲、自詡聰明,才會覺得別人是傻子。 可是,這些話,程皇后一個字都沒有出口。 皇太后缺少證據,才會口出狂言。 僅僅是想罵她幾句嗎? 不是的。 皇太后是在激怒她、刺激她,什么話小瞧她、鄙夷她,皇太后就說什么。 如果她沉不住氣,被挑釁著回敬,那就把“證言”明明白白送給皇太后了。 那才是真正的蠢貨了。 “母后說的那些,兒臣不曾做過,”皇后抿了下唇,“母后是聽了什么人的讒言,無緣無故來冤枉兒臣嗎?” 第407章 她都被淑妃騙了 皇太后擰眉。 程皇后這性子,與皇太后一直以來了解到的一樣。 平穩。 遇事很少有著急的時候。 做大事的人,必須得沉住氣,謀而后動。 這種脾氣,但凡皇上能有程皇后的一半,眼下狀況都不會是這么一塌糊涂。 思及此處,皇太后忍不住按了按胸口。 她自己也很清楚,這些時日以來,她行事也越來越急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從祁陽出事開始? 從那三府逃出京城開始? 從徐太傅被皇上氣得閉門不出開始? 皇太后很難確定一個時間點,但她知道,正因為這些變化接踵而來,她也穩不住了。 謀而后動,也得能謀得動才是。 一攤子爛賬,光擦屁股都擦不干凈,自身難保。 “讓哀家想想,”皇太后沒有接程皇后拋出來的話茬,把爭論的中心挪去陷害、冤枉上來回拉扯,“你對皇上,頗有怨言吧? 夫妻感情很一般,更要緊的是,源兒病故了。 源兒是你唯一的親兒子,他走了,獨留你在這皇宮里,你也沒有什么盼頭。 這江山,與其給皇上的其他兒子,不如給趙臨的兒子。 你是這么想的吧? 哀家也不是不能理解你?!?/br> 提到趙源,程皇后不得不給予皇太后一點反應。 要不然,這沉穩就過頭了。 “兒臣心疼源兒,兒臣思念他,兒臣只恨自己沒有給他一具康健的身子骨,倘若能以身代之,兒臣毫不猶豫,”程皇后看向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您說您理解兒臣? 哦,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