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89節
那日把平陽長公主交給謝羽后,唐籌馬不停蹄趕回來。 回城后,看著這熟悉的衙門,他竟然有一種微微的陌生之感。 不用提心吊膽了,卻怪不適應的。 直到今兒,那種感覺才算消了。 他整個人都踏實了,高高興興坐下來吃茶。 這才對嘛。 祁陽衙門是他的衙門,就該如此。 何師爺也是松了一口氣,道:“知道長公主沒有惡意,可她就在衙門里轉著,小的也真是扛不住,現在好了……” “別提那位姑奶奶,”唐籌抿了口茶,“別說我們,顏家上下也有一陣子沒睡好覺了?!?/br> 輕不得、重不得,才是最麻煩的。 正說著,只聽外頭腳步聲急切,有人在前走,有人在后追,雜亂無序。 唐籌皺眉:“怎么回事?” 若是告官,自當擊鼓鳴冤,若是其他事宜,也得有人通稟,哪有急急沖進來的。 何師爺也不解,當即起身,先出去看了。 一腳邁出大堂的門檻,迎面就見一人從影壁后繞出來。 一身紅色騎裝,精神奕奕,笑容滿面。 卻笑得他后脖頸一片冰涼。 說曹cao、這曹cao怎么就回來了啊…… 唐籌不知狀況,還慢慢悠悠的,進何師爺愣到兩腳分別在那門檻上里外,不由嘖嘖。 “誰來了?”他問。 何師爺沖著長公主的方向擠出笑容,牙齒縫里輕輕蹦出兩個字回答唐籌。 “曹cao……” 什么玩意兒? 曹cao都不知道在那座山里埋著呢! 這要能來他祁陽府,不就見鬼了! 唐籌越過何師爺的肩膀,向外看了一眼,視線相對,他腦袋一懵,一個激靈。 還真是見鬼了! 他怎么能看見長公主呢? 長公主怎么可能還會在他祁陽? 平陽長公主快步到大堂前,也不管兩人是個什么表情,自顧自在椅子上坐下了。 “趕了這么久的路,口都干了?!彼?。 何師爺回過神來,二話不說,重新去泡了茶。 唐籌努力調整著表情,問道:“您怎么回來了?謝大人呢?楊行人呢?” 最后一個問題,唐籌在心里怒吼著:您怎么不去京城吶! 長公主抿了茶,道:“我不甘心,我就不信繼續搜、搜不出線索來,我讓謝羽在那破廟繼續調查,他說費時,我想著與其回京城,倒不如繼續住在祁陽。我怕謝羽應得好好的,事兒拖拖拉拉,我一日不回京,他一日興許還積極些?!?/br> 唐籌倒吸了一口涼氣。 謝羽辦事,那長公主該找謝羽,別來折騰他呀。 長公主又道:“我知母后擔心我,若是別處,她放心不下,還是祁陽城好,她一定放心。楊行人要管著儀仗,不及我快,應該在路上了?!?/br> 唐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悄悄剮了何師爺一眼。 他寧可見曹cao。 顏家那兒很快也得了消息,六老太爺忙不迭趕來,看著這位去而復返的長公主。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長公主與秦家、林家是一伙兒的。 偏這位信誓旦旦,無憑無據的,身份在此,他們也只能信她,依著她說的辦事。 好好供起來,左不過是暫住一座宅子,多一張精細的嘴,顏家不是供不起。 可這位,做什么又回來了? 要說存心造反,反賊會一而再地“自投羅網”。 聽說,在長公主抵達城門口時,身邊只有幾個侍衛跟上了,其他人早沒影了。 也就是說,這位若想脫身,十之八九能把侍衛都甩開。 而經過先前那一通毫無收獲的折騰,不止祁陽,后頭的幾個州府也漸漸松懈了。 長公主完全不用來祁陽,她能一匹快馬趕到飛門關去。 那才是造反該做的事兒。 長公主反其道而行,看似越發不像反賊,但六老太爺心里卻是越發沒底了。 “我還是住老地方吧,”平陽長公主道,“那兒住得倒也安心?!?/br> 六老太爺道:“您既喜歡,只管住著?!?/br> 長公主又與唐籌道:“我寫信一封,等楊行人來了,你讓他帶回去給母后?!?/br> 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長公主洋洋灑灑一封信,封上火漆。 交代完了,她又往外走。 祁陽依舊熱鬧,她左右看了看,勾了勾唇角。 一位驛官急匆匆趕來。 楊行人和謝羽都放心不下,又怕侍衛也跟不上,緊急調了驛官來給唐籌報信。 驛官跑得氣喘吁吁,長公主笑盈盈問:“飛門關那兒有消息嗎?扣人了嗎?” “沒聽說扣人,”驛官緩了緩,又道,“前陣子聽說,大軍打下鳴沙關了,還有還有,今早上剛往京里又遞了軍情,西州城降了?!?/br> 陽光灑落。 長公主眨了眨眼睛。 睫毛間,是碎光,晶瑩晶瑩的。 念之做到了他要做的事情。 那她也要加緊腳步,給凱旋的大軍準備一份賀禮。 一份來自于祁陽、顏氏一門的厚禮。 第328章 軍報折子 黃太師回到衙門時,快要日落了。 他看了眼天色,又揉了揉發脹的腦袋。 鳴沙關大捷后,皇上一連幾天都表達了對馮仲等人的不滿。 永寧侯自述清白的折子亦抵京了。 話里話外,字字句句,都是他對大周的真心。 連黃太師看了,都不得不佩服一句,這粗里粗氣的老侯爺,寫的文章竟然還挺不錯。 可皇上看完,能高興嗎? 不止是永寧侯與林繁,連馮仲與毛固安他們,都被皇上念叨了一番。 該扣人不扣,真就將在外,連圣旨都可以不管不顧了嗎? 黃太師想著法子勸了,勸不動,只得了三催四催。 見他回來,范太保一看他神色,就知在御書房里沒討著好,呵的笑了聲。 黃太師一肚子的無奈氣,被范太保這么一笑,一時間,也有點哭笑不得:“你是半斤,我是八兩,你又何苦來埋汰我?” 范太保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我笑你自討苦吃?!?/br> 黃太師坐下,看向范太保:“站直了說話不腰疼,這樣,明兒我不去勸了,你去試試?!?/br> “不用去勸,”范太保壓低了聲音,道,“既都知道結癥在哪兒,那就是勸了也無用。我看吶,倒不如直接再發幾份文書去飛門關?!?/br> 黃太師挑了挑眉。 后頭的話,不用范太保說,他也琢磨過來了。 文書沒有腳。 有腳的是驛官或者行人,路上走多久,全看這人怎么想。 哪怕送到了飛門關,馮仲他們之前就不理圣旨,現在難道就會老老實實、依照皇上的想法把人扣了? 總歸一句話,樣子先擺出來。 黃太師輕輕哼了聲。 要不怎么說,范太保是老狐貍呢? 這渾水摸魚的事兒,弄得是真明白。 既如此,黃太師也不堅持了,叫了個文書官來,讓他寫催促文書,再讓人去行人司跑一趟。 行人司的司正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