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41節
可它們還是“傷痕累累”。 那是經年累月,被人使用過的痕跡。 無論是家中男兒,還是后院的女眷們,甚至是家中的嬤嬤丫鬟,都沒有松懈過。 長久鍛煉下,徐公公招攬來的那些混混,能是對手? 東西多,自然費時些。 過三更天時,才算是全部收拾好,一箱一箱搬上車。 侯府大門貼好封條,黃太師讓人把東西都運回赤衣衛衙門的庫房去,暫且存著。 等所有事情都忙完了,拖著疲憊的身軀,黃太師坐轎子回府。 轎身搖搖晃晃,老太師一面犯瞌睡,一面在心里想事。 明兒,得跟京衛指揮使司與京兆府嘮兩句。 京里不缺“聰明人”。 那三府如今人去樓空,指不定就有人翻墻進去,妄圖撿漏。 撿走幾樣也就算了,最怕一通亂砸亂翻,那真是 得請那兩個衙門給幾分面子,多顧著些。 回到府中,簡單收拾了下,黃太師就躺下歇了。 夜里睡得遲,沒睡多久,又必須起來,準備上朝。 幸好今兒的天,比前幾天好了不少。 黃太師瞇著眼看了會兒天色,心想,總算有明媚夏日那意思了。 朝房里,三司官員正在交換消息。 那位行人依舊不知所蹤,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黃太師睨了范太保。 范太?;腥粑从X。 搜尋那混混李生,倒是得了些成效。 與李生一起失去蹤跡的混混,目前已知的,從昨日的六個,增加到了現在的十一個,至于還會不會再有新人出現,誰能料得準? 連三司都不得不感慨,被這么多人圍住了馬車,秦家主仆還能突圍,功夫當真出色。 “最有可能交手的是在西四胡同,”甘侍郎道,“那里原起過火,燒毀了整條胡同,后續也沒怎么修,已經沒有人住了,白天很少有人經過,天黑后更是沒人,京里還有鬧鬼的傳聞?!?/br> 黃太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聽著就是個下手的好地方。 甘侍郎嘆道:“偏下過雨,雨水一沖,什么都不剩了?!?/br> 雨水沖走的不止是痕跡,還有有可能出現的目擊證詞。 那十一個混混、并一個徐公公,那么多人,不管是活是死,離開總是浩浩蕩蕩,起碼得有車。 天黑前后一場雨,百姓都回家去了,半夜又一場,更不會有人夜里睡不著瞎晃。 三司在那附近問了許多人,都沒有更多的收獲了。 黃太師聽完,心里有數。 時間到了,官員們出朝房,上金鑾殿。 皇上邁進來時,黃太師偷偷看他神情,皇上沒有什么表情,但從里到外,就透著一股煩悶。 早朝上,各方紛紛啟奏。 說昨日調查結果,說底下州府事宜,亦有剛直的御史,捧著笏板,直指皇上行事不妥。 一番義正言辭下,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偏那老御史沒有停住嘴,出口成章,長篇大論,幾乎要成了一片檄文。 “拖下去!”皇上不想再聽,“給朕把他拖出去!” 老御史脾氣大,二話不說,彎著腰,伸著脖子,就往邊上的柱子上撞。 黃太師離那柱子不遠,動作比腦子快,沖過去擋在柱前。 御史一腦袋撞在老太師的肚子上,痛得他連氣都喘不過來。 一時間,有人勸皇上,有人拉御史,有人扶太師,金鑾殿里鬧哄哄一片。 早朝,以如此不愉快為結束。 黃太師緩了好久,才回衙門里。 太醫院使人來看他,也沒顧忌場合,與他好好揉了揉藥酒。 正吃痛時,昨兒催抄沒的郭內侍又來了。 黃太師無奈,讓他去赤衣衛衙門搬東西。 戴指揮使帶著人,把所有箱籠搬到了皇城的大庫房外。 皇上親自來了。 “打開?!彼?。 一個個箱籠打開,皇上背在身后的手,攥得緊緊的。 很多東西,他當然不可能認識、記得,但有一些,他還有印象。 那是不久前,為了玉沙口大捷,而被皇太后催著賞的。 那些布匹緞子、玉石擺件,原是什么樣,現在也是什么樣。 它們全都在這兒,箱籠大開著,像是咧開的大口,對著站在箱籠前的皇上,無情嘲諷大笑。 第276章 趕路 秦鸞看著東升的日光。 日夜兼程趕路,人疲,馬也乏,但他們一行人不敢停下來。 直到出京畿,才能稍稍緩一緩。 長公主讓他們往柳楊鎮方向走,離鎮子半個時辰馬程的山腰上,有一座她的莊子。 凌晨時,他們趕到這里。 熱水熱食,平日里很尋常,奔命時卻極其難得。 各自睡了半夜,清晨起來,秦鸞的體力恢復了不少。 錢兒道:“主屋那兒備了早點,姑娘過去用一些?!?/br> “祖母有說何時啟程嗎?”秦鸞問。 “阿沁夫人去鎮子里打聽消息了,”錢兒答道,“老夫人說,等她回來后,再伺機行動?!?/br> 秦鸞應了。 主屋里,侯夫人正嚼著餅子。 山間莊子,極其樸素,沒有形形色色的點心,但填個肚子,不成問題。 侯夫人看著也精神了許多。 凌晨有處落腳,她總算能洗一洗頭發上那些干了的血污了。 “我們歇歇,馬也歇歇,再往西入應州地界,長公主在那兒有個蓄馬的莊子,其中不乏好馬,正好換一批,”永寧侯夫人道,“阿灃他們應是在我們前頭,他們無處換馬,再往西行,我們能趕得上?!?/br> 秦鸞自是聽侯夫人安排。 另一廂,阿沁進了柳楊鎮。 她背一竹簍,里頭裝了些野貨,一副山里謀生人的樣子。 鎮子不算很大,百姓忙著生計,阿沁賣貨、三家尋價,就這么緊著步子走了一圈。 問銀錢是假,聽消息是真。 阿沁沒有聽到任何消息,趕在中午前,回了山上。 聽了她的回復,長公主道:“恐是這鎮子小,京里有急報,會先入大城?!?/br> “我們之前趕得及,”侯夫人也道,“京里比我們慢一步,消息還沒到這兒?!?/br> “再往西,就得更小心了?!遍L公主道。 他們雖是騎馬趕路,但速度上絕對快不過驛站與驛站之間的快馬傳書。 哪怕后行,驛站也能后來居上。 消息入各州府所在治所,由當地衙門再層層往下轄地方傳遞。 一旦他們出逃的消息傳開,別說那些大城了,就是柳楊鎮這樣的小鎮子都不能隨意邁進一步。 而他們的身后,也一定會有追兵。 甚至,前方城池中,萬一有官員想要建功,出守衛圍堵…… 不得不防。 “休整得差不多了,”長公主與侯夫人道,“這就啟程吧?!?/br> 吃飽喝足的馬兒經過半日休養,再上路時,比先前快許多。 他們行的是官道。 官道比鄉野小路自是惹眼許多,尤其是,別家出門皆是馬車,偶有幾匹馬兒,亦是三兩作伴的趕路客,不似他們,男女老幼都有,雖然換了素凈些的裝扮,但習武之人的體魄與精神氣兒,與尋常人不同。 不難認,甚至說,看了一眼,就會把如此特征明顯的一行人記在心里。 秦鸞也清楚這一點,但她亦認同侯夫人與長公主商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