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71節
國師不戰而退。 強弱,還用說嗎? 鄧國師并不知道許道士在想什么,拂塵一揮,示意他退下:“近日就在屋中待著,莫要出去走動,不然叫赤衣衛發現你大搖大擺的,定要生事?!?/br> 等許道士退出去之后,鄧國師的臉色越發凝重。 現在,絕不是再對秦鸞出手的好時機。 旁人不曉得,鄧國師太清楚皇上是怎么看秦鸞的了。 赤衣衛只懂抓人,不懂道家手段,送上來的折子上平鋪直述。 皇上關心兩點:湯藥、笑符。 所謂的符箓無效的湯藥,是師門秘方,有方子、照著抓藥熬煮就是了; 那張笑符,是師父以前逗秦鸞玩的,皇上請太后出面詢問過了。 在皇上眼里,秦鸞是一個有不錯的師門、有位有些能耐的師父、卻“不學無術”的頑皮孩子。 畢竟,正經師父教弟子,誰會教笑符。 就是個逗孩兒玩的東西。 許道士的供詞無人會信,秦灃也絕不會承認自己最初被定住過。 只要鄧國師不說,皇上就不會知道。 他也絕對不能說。 讓皇上知道,他堂堂國師,還不及一個小丫頭片子有能耐,他還怎么取得皇上的信賴? 他今日的一切,背靠的只有皇上。 鄧國師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 上一回是他太急了。 同樣是修道之人,他下意識地,選擇用道家法子去試探秦鸞的底細。 可誰說,只能用這樣的手法。 這里是京城,是皇城,又不是道家宗門。 朝堂,有朝堂的規矩。 這么一想,鄧國師笑了起來。 陰測測的。 京城又落了雪。 雪情所致,原本該是酒肆飯館生意最好的時候,客人都比往日少了許多。 林繁到了貴香樓邊上的藥鋪,尋到樓上,見黃逸捧著茶盞出神。 “尋我何事?”林繁解了雪褂子,問。 “找你吃酒,”黃逸轉頭看他,佯裝鎮定,開口很是自然,“哎,前回你說的禮物,送了沒有?” 林繁挑了挑眉:“送了?!?/br> 黃逸嘖了聲。 待林繁落座,黃逸壓低了聲音:“自家兄弟才問你,是不是秦大姑娘?” 林繁一愣,上下打量黃逸兩眼:“你倒是能猜?!?/br> 這么說,便是承認了。 黃逸眉宇皺緊舒開、舒開又皺緊,糾結了好一會兒,道:“我能猜,但你掂量掂量?!?/br> 林繁倏地,笑了笑。 哪里是沒有掂量。 黃逸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你別不以為意,我去提妖道那日就猜出來了,為何今日才來問你?” 沒有辜負好友善意,林繁收了收笑意,示意黃逸繼續說。 “這幾日聽著些傳言,我覺得不太對勁,”黃逸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有些好事者在猜,秦姑娘這只鸞鳥到底會落在哪根枝頭上?會不會是大殿下……” 林繁抿了抿唇。 赤衣衛有赤衣衛的消息來源,多是與官員、世家子弟打交道。 黃逸交友廣,除了當值,他經常在京城走動,聽些市井消息。 “若能選大殿下,皇上怎么可能氣得毫無辦法、只能讓永寧侯被抬出去……”林繁搖了搖頭,“百姓中有人這么猜?也只有百姓,當官的可不敢這么說……” 畢竟,以大殿下的身體狀況,皇上敢提,永寧侯就敢在金鑾殿里厥過去。 不過…… 林繁沉聲:“怎么會突然傳起這些?” 第83章 她都是 秦鸞的命格,在京中不是秘密。 當年,那位高人批命,被永寧侯提著大刀轟出府,一路“熱熱鬧鬧”,引了好多人圍觀。 如此趣事,一傳十、十傳百,當個樂子,傳上兩三天,就放腦后去了。 這么大的京城,不缺新鮮事。 直至秦鸞母親過世,被人憶起來感嘆兩句后,又過去了。 倒是官員之中,在永寧侯應下秦鸞與二殿下的親事后,私下會琢磨趙啟就此騰空躍起。 不久前,親事作罷,看好趙啟的散了大半。 可這些簪纓,無論心里是怎么嘀咕的,不可能在外頭直言。 那些百姓,時隔這么多年,無人起頭,又怎么會忽然想起那年永寧侯提大刀呢? “有人好事?!秉S逸哼了聲。 好事之徒可不會只想著讓百姓議論兩句“鳳凰命”,后頭定然有別的謀算。 黃逸清了清嗓子,擺出好事口氣:“二殿下是徹底沒戲了,那大殿下呢?大殿下體弱,能比秦姑娘小時候還差?興許就是缺了這只鳳鳥,一旦鳳鳥落枝頭,說不定就好起來了!” 見林繁擰眉,黃逸又道:“是不是有那個意思了?” 林繁點頭。 黃逸又道:“你我都知道,以大殿下的身體,哪怕皇上提了,永寧侯也會拒絕,那么,再往下挖一挖……” 再之后的,黃逸沒有說下去,林繁也一清二楚。 那其中,隱著一個極大的陷阱。 也就是他們這樣在御前行走多的,才會一下子就品出其中門道。 不是自作主張的二殿下,不是身體羸弱的大殿下,不是年紀太小的三殿下,那么…… 永寧侯是大周的永寧侯,鸞鳥就一定是大周的鸞鳥? 西涼、南蜀,在邊關虎視眈眈。 而且,大周建朝才多少年,往前三十年,這片土地上可沒有大周! 一旦順著這思路下去,后續之事,十分棘手。 永寧侯一家都會被架在火上。 林繁冷聲道:“真這么來,就不關我掂量不掂量的事兒了?!?/br> 黃逸靠向椅背,道:“也是,那本就是只鸞鳥,你惦記不惦記,她都是?!?/br> 夜色中。 林繁翻身過了永寧侯府東墻。 他原想著,等過兩日,他可以再來找秦鸞。 那碗符水灌下去,后續如何利用,是個很重要的話題。 沒成想,眼下多了個更要緊的事。 稍稍等了會兒,秦鸞迎了出來,沖他含笑行禮:“國公爺有事?” 林繁回了一禮,道:“本該與國公爺商討,又怕太過顯眼,得請秦姑娘代為轉述?!?/br> 這一夜,京城又下起了雪,直到第二日上朝時,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 林繁匆匆往宮門去。 朝房中,許是天氣更冷了,饒是備了幾個炭盆,幾位上了年紀的老大人看著都不太爽快。 徐太傅坐在角落里,沉著臉,一言不發。 林繁與他問安,老太傅也只拱了拱手,又指了指嗓子,示意自己不能說話。 “您保重身子?!绷址钡?。 徐太傅緩緩頷首。 黃太師搖頭,與徐太傅道:“看你這樣子,我就擔心十幾、二十年年后,我是不是也這樣?!?/br> 徐太傅無聲笑了笑,肩膀聳動。 “算了,我要能活到太傅您這個年紀,我也沒什么求的了,”黃太師嘆道,“老骨頭一把,有什么病痛都難免,可惜大殿下,年紀輕輕,身體比你我都差?!?/br> 提起大皇子趙源,徐太傅的笑容收了,無奈又可惜地嘆了聲。 每每到冬日,大殿下總是病著。 其他季節,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說強身健體,大殿下那身子骨連鍛煉一下都不可能,只能是一年比一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