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40節
可是,皇上不喜程氏,太后娘娘對成皇后亦有不滿。 有一個說法是,大周以武為尊,而皇后娘娘中庸、平和,沒有武人家族的那股子猛性。 不止是皇后,大皇子自小身體羸弱,開蒙后,講究儒道。 近年,遇著見解不同的事,大皇子經常與皇上諫言,父子之間自是不怎么痛快。 有一回,皇上甚至罵過大殿下。 罵大殿下這溫和有余、銳利不足的性子不知道像了誰,又說大殿下這樣的,就是沒有吃過戰亂時的苦,才會這么天真。 當然,見解不同,不是大皇子挨罵的根本原因。 真正因由在于,大殿下很不喜歡鄧國師。 第49章 不方便 要秦胤來說,朝堂之上,喜歡鄧國師的才是九牛一毛。 在他秦胤眼中,那個牛鼻子老道,就是一個小人! 偏皇上被鄧國師妖言蠱惑,十分信任他,縱得這么一個狗東西在朝中耀武揚威,明里暗里,拉幫結派,為私利興風作浪。 他們當文武大臣的,拐著彎勸一勸,皇上聽不進去,也無可奈何。 大殿下作為兒子,說話比他們直接。 聽說,御書房之中,大殿下曾諫言皇上罷了國師。 也因此,皇上與大殿下的關系越發生硬。 先前,三公提了幾次立太子,皇上都沒有答應。 又因二殿下與秦鸞有婚約,朝中也有人看好二皇子是皇上心中所選。 如今,婚事沒了。 各人各心思之下,不曉得又要起怎么的風波。 永寧侯放下茶盞,背著手走出了屋子,一直走到了府中祠堂。 祠堂占地不大,平日有人看顧,收拾得很干凈。 秦胤入內,點了三炷香,而后,站在層層牌位前,定定看著。 最上頭是祖先大人。 順著下來,他看到了他的祖父、他的父親、叔伯,還有他那幾位在征戰中死去的兄弟。 再往下,是他與妻子真正的長子、次子。 他們死于亂世。 那年,軍閥混戰,今日盟友、明日仇敵,后日又要把酒言歡。 被盟友偷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們當時,就被這么捅了一刀子。 趁著大軍出征,盟軍化作敵兵,沖進駐地鎮子,他那兩個年長些的兒子,為了保護年幼的秦威、秦治而遇難。 未及成家,便已離開。 這樣的悲痛事,亂世隨處可見,這樣的不義之戰,他秦胤也打過很多。 直到趙揮的勢力漸漸壯大,最終黃袍加身,亂世才算過去,老百姓能慢慢休養生息…… 秦胤在祠堂里,足足站了一個時辰。 主院里,永寧侯夫人氣過了,尋人一問,知他所在,便沒有管。 “讓他好好看看,每個牌位都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就知道不要害了阿鸞!”侯夫人道,“我可不想,好端端的,再供個人了……” 另一廂,秦鸞吹干了手中字條。 符靈輕飄飄地,浮在她身側。 “不能再交給阿青了,”秦鸞嘀咕著,“讓祖父知道了,哥哥不好交代?!?/br> 錢兒盯著符靈使勁看:“能讓它送嗎?半夜三更去,一般無人會瞧見它?!?/br> “我在屋里待著,它才出東園,就砸地上了,”秦鸞撇嘴,“我不在它邊上,飛不遠,派不上用場?!?/br> 聽見秦鸞嫌棄它,符靈腦袋往前一低。 薄薄一張紙,滿是委屈勁兒。 秦鸞看著就樂,逗它道:“不怪你,是我修行不到家,驅動不了你遠行?!?/br> 紙片轉了個面,背過身去了。 錢兒見狀,樂得不行。 “得想個法子?!鼻佧[琢磨著。 夕陽西下。 晚秋時節,通紅的晚霞余暉散去,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 林繁走出衙門時,千步廊左右大部分衙門,官員都已經下衙了。 只幾處,亮著燈火,還有人員進出。 林繁尋光看去,果不其然,正是禮部衙門所在。 為了辦好二殿下的婚事,禮部加班加點,快、且不能亂。 有下屬經過,循著林繁視線看了一眼,道:“他們這陣有的辛苦了?!?/br> 林繁微微頷首。 “誰也想不到,那天老侯爺竟然厥過去了……” 林繁聞言,輕笑了聲。 永寧侯那人,有意思時,是真的很有意思。 離開衙門,林繁直接回了定國公府。 入胡同,還未至府門外,就見更里頭的一家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夜里光線差,只看出車衣的顏色深得發黑,辨不出原本模樣,自不好判斷是誰家馬車,亦或是城中哪家車馬行的。 只是,他們這條胡同,白日里有往來客人,天黑后很少見。 林繁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倏地,有什么東西從不遠處向他靠了過來。 來勢洶洶,直沖他腰腹。 林繁眼疾手快,左腳后撤半步,側開了身子,伸出手指,擒住了“暗器”。 中指與食指之間,被他截住的,是薄薄的紙片。 再一看,林繁認出來了。 符靈。 出師未捷的符靈不再平直,前后都彎下來,塌在林繁的手指上。 紙片從頭到尾,都彌漫著一股“我好沒用”的低落氛圍。 林繁眼底生了一抹笑意。 秦鸞提過,符靈無法離開她太遠。 那么…… 林繁又看向那輛馬車。 看來,秦鸞是在那馬車上了。 “找我過去?”林繁問。 符靈的上半身掙扎了兩下。 林繁把手指松開,放他出來。 符靈直起了腰,露出身前緊貼著的另一張小紙。 林繁揭下來,看了眼上頭的字,道:“知道了?!?/br> 說完,他掏出火折子,直接燒了。 符靈完成任務,嗖地,飛回了馬車上。 來去匆匆。 林繁眼中笑意更濃了。 這薄薄的紙片,還挺好使,尤其是天黑之后,它飛得快,很難被察覺。 剛才若不是它直直往他身前沖過來,而是從身邊經過,林繁想,他興許都注意不到。 只可惜,離不了主人太遠,限制了它的發揮。 馬車離開了胡同。 半個時辰后,林繁到西四胡同赴約。 秦鸞已經到了。 她依舊坐在那角落處,和錢兒一塊,一人捧著個油紙包,津津有味吃包子。 見林繁來了,秦鸞指了指另一把石凳子:“給你也捎了一個?!?/br> 林繁挑眉,上前拿了起來。 包子還是熱的。 面皮香氣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