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9節
秦鸞已經收回了符靈,自不用待在這兒。 垂著眼與各位老夫人、夫人行了禮,她也隨著走了。 東家無心宴客,客人們更不好待著。 愕然慢慢化作了擔憂,一時面面相覷。 晉舒兒這事兒,安國公府怕是不好收場了。 永寧侯夫人出了名的好面子,今朝顏面掃地,定然氣得不輕。 原就知她不喜長孫女,偏“長孫女婿”被人以這種方式搶走…… 沒看那孩子被祖母嚇得亦步亦趨、不敢吭聲了嗎? 這可真是。 造孽哦! 安國公夫人帶著兒媳,硬撐著,送了客。 腳不沾地瞎忙乎,根本不敢停下來,一停下來,那雷劈似的畫面涌入腦海,恐就站不住了。 可事情,總會忙完的。 安國公夫人死死拽著世子夫人的胳膊:“走,去西院?!?/br> 婆媳兩人互相支撐著,尋到西院。 晉舒兒躺在榻子上,兩眼直愣愣看著屋頂。 她到底是怎么了? 好像在一團迷霧里走了好幾天,渾渾噩噩的,清醒過來時,身邊全是人。 心中像是澆了油,火星子噼里啪啦,讓她把不敢出口的真心話都說了出來。 每一個字,都是她想的。 每一句話,都不是平日里她會說的。 真的說出來了,看到所有人那么驚訝、那么慌亂,她不止不怕,反而還有些痛快。 說真話,可真太痛快了! “舒兒?”世子夫人顫著聲問,“你和二殿下到底怎么一回事?” 聞聲,晉舒兒緩緩轉過頭來:“我懷了殿下的孩子?!?/br> “你怎么能……”世子夫人失聲,她吸了口氣,硬逼著自己冷靜些,“你怎么能這么糊涂?你是姑娘家,你……” 晉舒兒不耐煩聽這些:“我怎么不能?” “二皇子有婚約!”世子夫人控制不住了,“與你無媒無聘!” “皇上還有一整個后宮呢!”晉舒兒嗤笑了聲,“而我,母憑子貴!” 如此瘋狂的話語,讓世子夫人幾乎仰倒。 “你、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世子夫人捂著臉,大哭起來。 安國公夫人看著崩潰的兒媳、毫無悔意的孫女,慢慢閉上眼。 來之前,她甚至想過,只要舒兒是被二皇子逼的、被騙的,她老婆子豁出去命不要,也要和皇家掰扯個明白! 她的丈夫、兒子為趙家江山而死,趙家還欺負孤兒寡母,她拼死要說理! 可現在,任何僥幸,都不剩下了。 糊涂的人,就在她的眼前站著。 而她的心,冰冷冰冷。 第36章 符給我貼貼 安國公夫人讓人架起兒媳,一起離開了西院。 屋子里重新安靜了下來。 晉舒兒依舊躺在那兒,雙手攏著肚子。 耳邊,一遍遍地,還盤旋著母親的話。 “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晉舒兒自嘲地笑了聲。 她還能成了什么樣子呢? 父親與祖父先后離去,家里就徹底變了。 祖母與母親眼中只有年幼的弟弟,那才是她們的希望。 不能吵弟弟午睡,不能吵弟弟念書,不能這樣、不能那樣…… 晉舒兒不明白,那么一個小娃兒,哪有那么多麻煩。 長姐未出閣前,她還有個伴兒。 雖然長姐也不待見她。 在長姐眼中,她這個meimei,膽小、沒趣,是個跟屁蟲。 她是府中的二姑娘,也是可有可無的那個人。 只有殿下喜歡她。 也只有殿下看重她。 為了殿下,她才不在乎旁人說什么。 祖母和母親也是旁人,反正她們沒有將她當自己人…… 另一廂,馬車入了永寧侯府。 不等擺好腳踏,季氏頭一個掀了簾子,矯捷地跳了下來。 并非不好奇,她好奇得撓心撓肺,偏這一路上,老夫人板著臉、秦鸞閉著眼,哪個都不吭聲,弄得小小的馬車廂跟夏日雷雨將來不來時似的,悶得喘不過氣。 季氏憋不住,能逃趕緊逃,連跟著去老夫人那兒聽熱鬧的心思都歇了。 熱鬧雖好,也怕被老夫人的怒氣濤濤拍倒在岸邊上。 永寧侯夫人顧不上季氏,只示意秦鸞跟上。 待回了屋子,侯夫人靠著引枕、躺了個舒服自在的姿勢,道:“說說吧?!?/br> “瞞不過您老人家,”秦鸞道,“下山前,師父交代了兩樣事,一是救蘭姨,二是退親?;槭虏缓猛?,意外得知了殿下與晉舒兒的關系,又知晉舒兒有孕,我才安排了這些?!?/br> 饒是猜到了,侯夫人還是翻了個白眼:“弄成這樣,臉上有光?” “沒光呢,”秦鸞笑了起來,“想退親,還要退得風風光光,哪有那樣的好事?” 永寧侯夫人輕哼了聲。 她這把歲數,經歷多了,哪里會那么天真。 真要十全十美地退,秦家是有光了,皇家沒光,這算好結果? 大伙兒都沒光,才能太平些。 再說了,這親事嘛,老夫人原也不滿意,此番借故推個干凈,倒也可以。 真正讓她憋著一肚子氣的,是秦鸞那張嚴絲合縫的嘴! “回京時就想好了,你卻瞞著、一直瞞到今天,你讓我給你當先鋒,我連對方大將姓甚名誰、使什么兵器、手下多少兵,一概不知,”侯夫人氣得語速都快了許多,“像話嗎?大將軍,這仗就是這么打的?” 秦鸞硬忍住笑,道:“退親事大,怕您這些日子記掛著睡不著?!?/br> 侯夫人氣極反笑:“祖母還得謝謝你的體貼嘍?” 秦鸞乖巧搖了搖頭:“那倒不用?!?/br> “回你的東園去!老太婆現在看見你就腦殼疼,”侯夫人揮手趕人,見秦鸞起身,忙又道,“慢著,留兩張凝神靜氣的符給我貼貼?!?/br> 還別說,先前季氏送來了兩張,侯夫人收在床頭,確實睡得香。 秦鸞很大方,留了七張。 從屋里退出來,秦鸞一抬眼,就見父親快步來了。 “阿鸞,”秦威眉頭緊鎖,關切之情溢于言表,“今日受委屈了吧,你莫要著急,你祖父等下也回來了,我們商量商量,斷不會叫你白受這等氣!” 秦鸞莞爾:“我無妨,您才是別急上火了?!?/br> 秦威一肚子話,無奈不善言辭,女兒多年不在身邊,他連關心都怕失了輕重。 遲疑著,他也只能點點頭,先進了老夫人屋里。 侯夫人聽見長子問安,眼皮子都沒有抬。 母子兩人沉默無言,直到秦胤匆匆到了,侯夫人才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秦威目瞪口呆:“您說,這都是阿鸞算好了的?” 侯夫人撇了撇嘴:“跟了仙姑幾年,還真叫她學出些名堂了?!?/br> “既是阿鸞鐵了心要退,你還氣什么?”秦胤拍了拍老妻的手,“二殿下有個心頭好,我們也正好退了親事,以后橋歸橋、路歸路,難道你當真滿心歡喜要讓阿鸞當那二皇子妃?” 反正,他老頭子一點也不想。 原是只能認了,現在峰回路轉。 轉得急了些,但有戲! 永寧侯夫人聽了秦胤的勸,稍稍順氣了些:“結果是我們想要的,但過程不是?!?/br> 秦胤摸著胡子,寬解道:“阿鸞先前與你說的不無道理,能讓皇上不得不點頭的,就得是殿下的丑事?!?/br> 一聽這話,侯夫人的火爆脾氣又上來了:“這事兒也太丑了些! 他趙啟眼里有這門親嗎?他干的就不是個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