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7節
思路一旦往這處走,世子夫人真真是哪兒都不舒服。 她的丈夫戰死了,公爹也走了,只余下一個男丁,還是個幼童。 府里為了清凈,除了管事老仆,男仆很少,反正那些力氣活兒,嬤嬤們都能做。 于是,成了今兒這個狀況。 “話是如此,”世子夫人多少還顧忌著婆母心情,說話多有婉轉,“孤兒寡母,日常要注意很多,可舒兒病著,我想治病為先,旁的都緩緩,可我這會兒亂得很,想不出法子來,內院如何能添名正言順逼退那邪祟?” 安國公夫人撇了兒媳一眼,沒有反對她的話。 想救孩子。 能讓晉舒兒遠離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外頭說幾句閑話,她這把年紀,臉皮也練出來了。 她可以擋在尚且年輕的兒媳與孫女前頭。 兩人的反應,自落在廖太醫眼中。 老大人越是看得清明,心中越是感嘆:糊涂哦!小姑娘這么糊涂,怎么對得起祖母、母親??! 廖太醫捂了下心口。 等真相大白時,這對婆媳可怎么挨得住。 秦鸞緩緩道:“都說女人陰氣重,可克制邪祟,除了陽氣,還有血氣。 我們京城里那么多老夫人、夫人、嬤嬤,都是從戰場上活下來的,殺過敵兵、一身血氣,能逼得邪祟不敢靠近。 不如置個宴,就請老夫人、老嬤嬤們,熱鬧熱鬧,暖暖宅子?!?/br> 世子夫人眼睛一亮,轉向安國公夫人:“老夫人?” 安國公夫人擰眉思考。 晉家戰功是重,若不然也不會得封國公,只是那赫赫戰功由晉家男兒打下,國公夫人并不會武藝。 原本,女人家在內宅相夫教子,是很尋常的事兒,偏前朝末年亂成那副樣子,還是個少女的長公主舉起了瑰字大旗,讓拿不起武器的女人反倒成了“異類”。 安國公夫人煩惱過,也想參與其中,無奈自幼不曾學,身體委實吃不消,只能當個異類。 也就是現在的永寧侯夫人不嫌棄她,與她走得極近,讓她在武將家眷的陣營里也能說得上話。 這便是到了這么歲數,她還視對方為要好朋友的原因。 “是個法子,”安國公夫人下定了決心,“我也不怕說實話,我們家多年不在外頭走動了,我這張臉要宴客,還不一定能請到多少人。我一會兒寫個帖子,秦家丫頭替我交給你祖母,還請她幫著攢個局,多請些人來?!?/br> 以兩人交情,既知舒兒撞邪,這個忙,侯夫人定會幫的。 人來了,聚一聚,在園子里走一走。 能有效果是萬事大吉,即便無效,也不能比現在更差。 即便只壓住那邪祟一刻,也能給她們多些時間,去打聽打聽高人。 秦鸞應了。 安國公夫人去寫帖子了。 世子夫人愣坐在床前,絮絮叨叨與晉舒兒說話,盼著她能聽見一句兩句。 廖太醫看不下去,出屋子透氣。 錢兒也出來了,見他愁眉苦臉,便道:“老大人也要注意身體,奴婢剛看您捂胸口呢?!?/br> 廖太醫沒想到這小丫鬟還挺會關心人,不由樂了:“老夫來之前還琢磨著,要么給自個兒開個強心健脾的方子,要么去請萬事太平的符紙?!?/br> 錢兒眨了眨眼。 姑娘與定國公的安排,她聽了一嘴。 今日廖太醫發揮什么作用,她也知道。 受老大人恩惠了,總得有個回報。 錢兒解開荷包,拿了三張符紙出來:“姑娘畫的平安符,老大人您試試?” 廖太醫看著那明黃符紙,嘴角抽了抽。 好嘛。 他隨口一說,小丫頭還挺上道。 “那老夫就不客氣了?!绷翁t接了過去。 等秦鸞拿了帖子,主仆兩人便回了永寧侯府。 侯夫人先看了帖子,問道:“擺宴,你給她出的主意?” “是,”秦鸞答道,“思來想去,這法子最可行、也最方便?!?/br> 侯夫人撇了撇嘴。 擺宴累人,哪里方便了? 轉念一想,晉舒兒畢竟是撞邪,比起滿天下找高人、還要小心翼翼不漏風聲,擺宴的確是最方便。 阿鸞既已參與進了安國公府事情,她這個做祖母的,也不能不管。 真治好了晉舒兒,那就是阿鸞有本事。 雖不能夠到處宣揚這本事,但自家得意啊。 她就挺能得意的。 “相交一場,幫就幫唄,”永寧侯夫人交代采薇,“去請二郎媳婦來,說我有事讓她做?!?/br> 另一廂,季氏正好奇秦鸞的安國公府之行,聽說老夫人找她,歡歡喜喜就來了。 永寧侯夫人向來開門見山:“我們牽頭,三天后,在安國公府擺個宴?!?/br> 季氏沒明白:“???” 侯夫人又道:“多請些體面人,我說你記,好好辦?!?/br> 季氏:“啊……” 自家中饋累死個人也就罷了,現在,還要去辦別家宴席了? 誰給她一個解釋呀! 第34章 我才是二皇子妃 季氏從早到晚,忙了兩天。 在別家治宴,雖不用cao勞桌椅吃席,但也因著對場地不熟悉等緣故,更得上心些。 為此,季氏帶著汪嬤嬤,與秦鸞一塊,往安國公府走了兩趟。 如此一來,對安國公府為何突然擺宴、永寧侯府又是什么作用,季氏全弄明白了。 乖乖! 原來真與邪祟有關! 那壞東西,莫不是出了忠義伯府,就到了安國公府了? 看著晉舒兒那呆愣愣的樣子,季氏心里止不住害怕。 萬幸,自家侯府,陽氣、血氣都不缺。 “盼著能盡快好起來?!奔臼衔罩矅雷臃蛉说氖?,寬慰著。 “已是好了些,”世子夫人感激極了,“最初時候,更糟糕,現在你看她,能下得了床,丫鬟扶著能走兩步路,除了不說話,她在那坐著,看起來跟尋常人似的,全是你們大姑娘的功勞?!?/br> 順著這話,季氏轉頭看向秦鸞。 秦鸞坐在晉舒兒邊上。 季氏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覺得一個發呆,一個傻愣。 不由地,季氏皺起了眉頭,喃喃道:“難怪匆忙回京……” 要是大姑娘沒有回來,那邪祟禍害了忠義伯府,又禍害安國公府,之后還有別的地方。 到時候,哎呀,嚇死個人了! 世子夫人就在邊上,聽見了,卻沒有聽清楚,下意識問:“您說什么?” 季氏一個激靈。 這要怎么說呢? 說是我們大姑娘學藝不精,驅邪只驅了一半,沒有把壞東西摁死在伯府中,以至于禍害到了你們國公府…… 這種拆臺子的話,季氏不可能說。 她忙搖了搖頭:“沒有什么?!?/br> 見對方不肯細說,世子夫人也就不多問了。 順著季氏的視線看向兩位姑娘家,世子夫人抿了抿唇。 毛嬤嬤說,侯夫人不喜長孫女,這會兒來看,當叔母的恐怕會侄女兒也有微詞。 畢竟,季氏的眉頭皺得都能擠死蟲子了。 剛剛感激大姑娘的話,季氏也沒有接…… 擺宴當日,作為半個東家的永寧侯府,需得早早到場。 季氏起了個大早,坐在梳妝臺前,取了新的平安符,裝入荷包。 這一回,她沒有系在腰間,而是直接掛在了脖子上。 今日,指不定要直面那邪祟。 保命的好東西可不能落下。 離心口越近、越好。 用早飯的當口,秦鴛一面用,一面不住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