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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當會很開心吧。 顧長晉垂眸望著枕布上那只笑彎了眉眼的掃尾子,提了提唇角:我猜,你一聽常吉說完,定然會開始收拾行囊了。時間一到,便會頭都不回地離開上京。 鳴鹿院。 兩名仆婦從藥房里抬來了幾個木匣子,盈雀納悶道:怎地現在就要收拾了?姑娘不是說還沒那么快嗎?這都還沒到二月中旬呢。先前姑娘明明說過了二月才能知曉何時出發去大同的。 姑娘說大同那頭形勢大好,說不得月底便能啟程了。盈月接過仆婦們手里的藥匣子,按著容舒列下的清單,將路上會用上的藥挑了出來。 盈雀坐在她身側,跟著她一塊撿藥,等仆婦們出去,她覷了覷盈月,道:你說咱們還會回來嗎? 盈月瞪她:姑娘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怎地?難道姑娘不回來上京,你還要偷偷回來不成? 才不是!盈雀噘嘴,落煙姑娘說穆家那大將軍 她正要同盈月倒出從落煙嘴里撬出來的大秘密,廊下忽然傳來仆婦們見禮的聲音。 是姑娘過來了。 盈雀忙閉上了嘴。 容舒進來后,又遞去了一張清單,道:常吉會護送我們去大同,索性多帶些藥,有備無患。常吉身后還有一隊金吾衛的人,人數不少,該帶的物什可得備足了。 盈雀閉得緊緊的小嘴張了張,常吉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呢。 姑娘,咱們還回上京嗎? 容舒聞言,眼都沒抬,顧自翻著藥匣子里的藥,道:我亦不知,若是覺得在外頭的日子過得開心,是我與阿娘想要的,那便不回了。 盈雀悄悄覷她一眼。 姑娘在哪兒都能過得開心,多半是不回來了。 一月廿九,大同果真傳來了捷報,穆融領著數萬名精兵將韃靼軍趕出了大胤的邊境。 捷報遞進去乾清宮時,汪德海笑出了滿臉褶子。 嘉佑帝眉眼也露出了笑意,犒賞了送信的傳令兵。 汪德海剛送走傳令兵,正要趁著嘉佑帝龍心大悅的當口說幾句討巧話,不想玉梯下一道熟悉的人影匆匆行來。 汪德海定睛一看,來人可不就是消失了好些時日的貴忠么? 此番貴忠可是帶著不少錦衣衛的人出宮執行嘉佑帝的密令的,汪德海只隱約知曉那道密令與大慈恩寺有關。 汪德海與貴忠都是嘉佑帝的人,感情慣來不錯,這會見貴忠滿面風霜的,一甩拂塵便迎了上去,笑道:大同剛傳來捷報,皇爺這會心情正好。走,貴掌印,咱家與你一同進殿! 貴忠卻緩了步,望著汪德海輕搖了搖頭,神情格外凝重。 汪德海眼皮一跳,慌忙止住步伐。 貴忠轉身推開殿門,小心地闔起門,給汪德海遞了個眼神便進去了。 汪德海屏息凝氣了須臾,握緊了手里的拂塵,對著兩名守在殿外的內侍道:這頭不用你們伺候,都下去! 殿內,嘉佑帝見進殿的人是貴忠,放下手里的捷報,溫聲道:查出來了? 查出來了。 貴忠快步上前,雙手將一封密信呈交給嘉佑帝。 嘉佑帝面色如常地揭開信箋。 貴忠始終垂著眼,死死盯著殿里的金磚。 半晌,嘉佑帝捏著那密信的手緩緩垂下,靜靜坐了許久。 貴忠保持著稽首躬身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等著嘉佑帝發話。 此事除了太子、皇后還有梵青大師,可還有旁的人知曉?嘉佑帝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 貴忠垂首應道:無,便是梵青大師,也是偷聽云華郡主與其奶嬤嬤談話方得知此機密。奴才離開大慈恩寺時,梵青大師將自己鎖在小佛堂里,一把火燒了。 嘉佑帝唔了聲:他可有遺愿? 梵青大師自知罪無可赦,只懇請皇上保留大慈恩寺的地位,以及,放過他那已經被大慈恩寺除名的孽徒玄策。他道玄策雖為太子效力,但那樁事他并不知曉。 朕允了。令梵青大師的師弟梵赤繼任大慈恩寺的住持,日后大慈恩寺依舊是大胤的第一國寺。 貴忠應是,忽又想起一人,道:坤寧宮的桂嬤嬤乃皇后娘娘的奶嬤嬤,當日也是她悄悄去了東宮送吉果,想來也知曉。 他這話一落,殿內再次陷入靜寂。 貴忠始終低垂著頭,也不知過了多久,方聽上方傳來嘉佑帝淡淡的平靜的聲音:貴忠,你上前來。朕要你去辦一件事,這事你須得辦妥了,方能回來。 陰云密布,雪大如斗。 漢白玉階梯落滿了雪,廊下一排宮燈撒下昏黃的光。 汪德海豎著耳朵站在門外,一動不敢動,內殿里嘉佑帝與貴忠說了甚他是一概不知。 只當他瞥見貴忠出來時那張如牛負重般的臉以及布滿汗漬的背,便知今日貴忠稟告的事定然非同尋常。 越是這樣的事越不能打聽。 門開的瞬間,內殿里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汪德海同貴忠交換了個眼神便快步入了內殿,瞥見嘉佑帝捂唇的明黃帕子滲出血色,呼吸一緊,立馬從書案掏出一瓶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