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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家是武將世家, 只戚家人卻個個都生得像文人,戚衡便被稱作儒將,帶了點文人的清貴, 又帶了點兒武將的陽剛。 二皇子蕭譽也有相同的氣質。 母后當真想知舅舅同兒臣說了甚?蕭譽扯了扯唇角,道:幼時母后總是不喜兒臣去戚家,兒臣原先還以為母后是怕父皇不喜,卻原來不是。 戚甄冷著臉, 一語不發。 蕭譽望著戚甄, 道:母后姓戚,戚家一旦倒了,刑家與長信宮的人下一瞬便會將我們撕成碎片,兒臣和母后的命與戚家朝夕相關, 母后便是再氣舅舅, 也不該不顧全大局。 大局?什么叫大局?只為了戚家好,那便是大局嗎?戚甄目露失望, 搖了搖頭,譽兒,這不是大局。 曾經她也犯過這樣的錯, 以為為了戚家好, 為了自己好才是大局。 那什么樣是大局呢?蕭譽嗤笑, 似父皇那樣, 哪一家都不殺, 心慈手軟,養虎為患,將自己熬死了也不能隨心所欲。 他這話剛說完,戚甄抬手,一個耳光重重打了下去。 蕭譽被打偏了頭,詫異捂臉,怔怔地看著戚皇后。 這是戚皇后頭一回打他。 他咬緊了牙關,舅舅說的果然是對的,母后只顧兒女情長,早就將戚家的一切拋諸腦后了。 蕭譽舔了舔破了的唇角,壓低了聲音,在戚甄耳邊道:母后,從十九年前,您在大慈恩寺做下抉擇開始,您便該一條路走到底。唯有戚家在,您才能高枕無憂!您以為我與舅舅想要鋌而走險地參與到揚州的事去?您是當真瞧不清如今朝中的局勢?越來越多的朝臣支持刑家,自從英國公與刑家聯姻,連戚家的舊部都有人開始動搖!您是不是希望戚家毀在您手里? 十九年前,大慈恩寺。 戚甄眼睫一顫,好似又見到了那場雷鳴轟轟的春雨。 蕭譽往后輕輕退了一步,兒臣出言不遜,還望母后息怒!兒臣明兒便讓小五進宮陪您,小五也是戚家人,母后便是不顧念兒臣,也要顧念一下小五。 聽見小五二字,戚皇后緩緩抬眼,對蕭譽道:滾出去! 廊下的宮人們一動不動地守在殿外,只聽吱嘎一聲,殿門開了。 二皇子。 宮人恭聲行禮。 蕭譽并不理會,闊步穿過長廊,步下玉階。 朱嬤嬤目光晦暗地望著蕭譽遠去的背影,道:你們在這繼續守著,派個人去司樂司請許女史過來,娘娘愛聽她唱的小曲。說著推門進了內殿。 殿內,澹澹輕煙從高案上的瑞獸鎏金博山爐里悠然飄出,絲絲縷縷攀在空氣里。 戚皇后坐在貴妃榻,揉著眉心。 朱嬤嬤快步上前,給她按太陽xue,道:娘娘可是頭疾又犯了? 戚皇后淡淡嗯了聲,道:桂嬤嬤今兒怎地不在? 桂嬤嬤是戚皇后的乳嬤嬤,也是她在這后宮里最信任的人。 朱嬤嬤眸光一閃,道:桂嬤嬤今兒染了咳疾,怕把病氣過給娘娘,便讓奴婢替她了。娘娘可要奴婢差個人去喚她? 算了,讓桂嬤嬤好生養病罷。 朱嬤嬤誒了聲,又道:奴婢擅做主張,派人去請許女史過來給娘娘唱幾首清心曲了。娘娘聽一會小曲,歇個晌罷。 讓鸝兒那丫頭回去吧,本宮今兒不聽曲了。戚皇后道:皇上眼下可是在乾清宮? 皇上下朝后便去了養心殿。 戚皇后沉吟了片刻,道:讓人去小廚房提一盅參湯,隨本宮去養心殿。 養心殿。 汪德海聽底下人來報,說戚皇后的鳳攆正往這頭來,微微一驚。 皇上來養心殿多半是為了批閱奏折,這后宮的妃嬪個個都是有眼色的,從不會爭寵爭到養心殿來。尤其是戚皇后,為了以身作則,甭說養心殿了,便是乾清宮也鮮少去。 莫不是出了甚事? 汪德海忙對一個小太監道:去打聽一下,今兒坤寧宮可有發生什么大事。 那小太監一溜煙地跑出長廊,汪德海轉身進了養心殿,對嘉佑帝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轎攆正在路上呢,您看? 嘉佑帝放下手里那份從揚州快馬加鞭送來的戰報,道:請皇后進來。 汪德海福身出去。 不多時,便領著戚皇后進殿。 嘉佑帝掀眸看著戚皇后。 她今日穿了條雪青色的鳳尾裙,行走間蓮步如華,帶著十年如一日的雍容清雅。歲月待她極寬容,明明已過不惑之年,瞧著依舊像個二十多歲的女子,蛾眉曼睩,仙姿佚貌,仿佛是從畫里走出的絕代佳人。 曾經的戚家大姑娘艷絕京師,是上京多少兒郎藏在心尖尖的意中人。 人人都道,戚家有女百家求,但真正敢去戚家求娶的人卻沒有。誰都知曉,戚大姑娘早就被皇后娘娘相中,是未來的太子妃。 直到父皇一紙賜婚圣旨,將她嫁與了他。他與她,本不該有任何交集的人,自此有了牽絆。 嘉佑帝唇角彎起個淡淡的弧度,道:皇后怎地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