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柳元挑眉。 這話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廠衛的耳目遍布大胤的每個角落,據他收集到的消息,這位顧大人與他的妻子實則沒甚感情。 柳元面不改色地拱了下手,語氣真誠道:咱家替我那愚鈍的下屬同顧夫人賠個罪。 顧長晉不接他這話,只淡淡頷首,接過那木匣子下車。 樹影籠罩著他,在顧長晉深邃的臉落了一層陰翳。 他沒回頭,停了幾息便沉著眸問:在你們的棋局里,許鸝兒如今可是成了廢子? 柳元一愣,須臾,深深望著顧長晉被黑暗吞噬的背影,道:顧大人放心,許鸝兒的確是廢子,我們的人不會再動她。 顧長晉這才大步離開。 回了顧府,他將這木匣子遞給橫平,道:將這木匣子送去書房,好生盯著,明日我要帶去刑部。 話落,他大步往六邈堂去。 柳元出現在梧桐巷,六邈堂那頭必然會知曉。 他必須去同徐馥主動交代他與柳元的對話,以及今日發生在東華門的事。 柳元說得對,許鸝兒、鐘雪雁是棋子。 他,又何嘗不是? 寒衣節一過,上京便下了十來日纏纏綿綿的秋雨。 雨水將東廠階前的血跡沖刷得一干二凈,只當日萬民請愿的余波仍在。這些時日,順天府與刑部的人三番幾次進出東廠,連都察院的言官都去了幾位。 盈雀性子最是嫉惡如仇,每日都要跑去外院打聽消息,回來能同容舒嘮嗑一晌午。 聽說刑部這些年秘而不宣地收集了許多楊旭的罪證,今兒是鐵了心要將那楊旭還有他的黨羽繩之以法呢!若他真下大獄了,婢子也要去湊個熱鬧,扔他一把石子。盈雀笑道。 容舒卻笑不出來。 前世并沒有什么鐘雪雁自盡的事,她救了許鸝兒,卻又死了個鐘雪雁。 東華門百姓暴動這事讓容舒徹底瞧清楚了,楊旭早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遲遲早早會倒臺,許鸝兒或者鐘雪雁不過是那些人多年籌謀中的一環。 又或者說,對那些人來說,這兩個無辜可憐的姑娘,不過是用來煽動起民憤的棋子。 她們的死,是一手妙棋。 聽說這次告倒那楊旭的一些罪證就是姑爺暗訪回來的,盈雀忍不住豎起個拇指,姑爺可真厲害哩。姑娘,您說姑爺這次能加官升職嗎? 清蘅院與秋韻堂的下人最愛互別苗頭,盈雀是清蘅院的人,自是看不順眼秋韻堂那些人整日里把那蔣家大公子掛嘴頭。 姑爺若是能升官,定能氣死秋韻堂的人。 能從六品小官升到五品也好呀! 盈雀的話倒是叫容舒微微出了會神,明年顧長晉可是連跳兩級,從六品刑部員外郎擢升到都察院正四品的右僉都御史。 容舒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顧長晉在斗倒楊旭的風波里又是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張mama從屋內掀簾子出來,容舒回神,忙起身道:可是阿娘醒來了? 張mama頷首,十分高興道:夫人說她想吃點兒碧梗粥,老奴這就去讓廚房的婆子煨上。 容舒聞言面色一喜,一手拎著裙裾,一手捧著木芙蓉進了屋。 沈氏早幾日便醒來了,醒來后大抵是身子太虛,一點兒食欲都無,這兩日都只能喝點兒湯水。 今兒想吃碧梗粥,想來是身子在見好了。 容舒把新摘的木芙蓉插入床頭小幾的花瓶子里,擦干凈手便拉過一張酸枝木繡海棠花樣圓凳坐下,對沈氏道:阿娘今兒感覺可好些了? 沈氏由周嬤嬤扶著靠在大迎枕上,嗔道:自是好多了,過兩日大抵能下床透透風。再不出去走走,我怕我這骨頭都快要霉掉了。 容舒可不依:那不成。孫醫正說了,至少要再躺十日呢。再說,前幾日又下了雨,外頭的風都涼絲絲的。 沈氏也知曉自己這趟是嚇壞女兒了。 前兩日她醒來時,昭昭就坐在貴妃榻上看賬冊,見她睜眼了,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似的,掉個沒完。 她這姑娘自小就稀罕她的金豆豆,等閑不輕易哭,那會就同個小孩兒般嚎啕大哭,可把沈氏心疼得不得了。 沈氏心下一嘆,道:成成成,阿娘再躺九日,之后咱們便搬到京郊的莊子去。 容舒怔楞了下,喚了聲阿娘。 沈氏這趟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許多事都看開了。 你回來侯府半個月,都快要把秋韻堂同荷安堂搬了個半空,外頭的秋風都沒得你厲害,再不走,仔細旁人要拿掃帚趕你出去。 容舒道:那些東西本就是阿娘的,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您還有幾幅字畫、幾塊好墨、并幾匣子 那些東西阿娘這里還有不少呢,你行行好,就此打住罷。沈氏好笑道:阿娘的賬冊你不是都翻過了么? 容舒清點過沈氏的賬冊方知曉自家阿娘手里頭闊著呢。 當初外祖父把沈家半數家產捐出去后,余下的家產一分為二,五成留給舅舅守住沈家的家業,五成都給了阿娘。 只外祖父留了個心眼,那五成家產里只拿了兩成做嫁妝,余下三成讓阿娘私下藏在了揚州府,連舅舅都不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