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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小姑娘年紀雖小,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明眸皓齒,玉軟花柔。眼下七年過去了,容舒的確如她所想的那般,生得極美。 都說上京有三美,一是英國公府的三姑娘如今的大皇子妃宋映真,二是護國將軍府的大姑娘穆霓旌,三是承安侯庶出的二姑娘亦即容舒同父異母的meimei容涴。 這三人的確是生得花容月貌、沉魚落雁。但若單論臉,容舒實則比她們還要勝上一籌。 尋常人得妻美如此,大抵會一頭栽進溫柔鄉,日日都要嫌良宵苦短??深欓L晉生來一顆冷情寡欲的心,從不近女色。 昨個夜里他寧肯在外堂陪刑部那群糙漢子吃酒,也不肯入洞房,心里頭大抵還在抵觸著這樁親事。 安嬤嬤聽徐馥這般說,心神稍稍一定,道:那老奴可還要安排容氏吃下那藥? 徐馥瞇了瞇眼,想起方才容舒沒甚血色的面龐,搖頭道:且留著吧,她過兩日要回侯府,那藥吃下去,少不得要病上幾日。等哪日她與硯兒圓了房再說,不圓房那藥也不必讓她吃,免得橫生枝節。說完便靠上迎枕閉了眼。 安嬤嬤原還有些話要說,見她一臉倦色,臉頰瘦削蠟黃,再不復從前端莊秀美的模樣,心口一陣抽疼,索性便閉了嘴,悄悄放下床帳,端著個空碗出了屋。 門外幾株梧桐樹被風吹得嘩啦啦響,層云越卷越厚,輕雷殷殷,瞧著竟是要下大雨。 盈月將屋里幾扇半開的窗子闔起,免得外頭一場急雨擾了姑娘的好眠。 方才姑娘只用了一小碗rou糜粥便歇下了,眉眼難掩疲憊,想來是乏得緊的。 昨兒沒圓房,今兒又是一臉病態。盈月心里亂糟糟的,又是心疼又是無措??伤贿^一個丫鬟,再是著急也無用。 輕嘆了聲,盈月放輕腳步出了屋子,門吱呀一聲合攏。 容舒躺在床上,慢慢睜開眼,盯著床頂那面繡著石榴花開的幔帳出了會神。 這是她出嫁時,容家送來的拔步床。用的是江南運來的四十年黃花梨木,請的是上京手藝最好的木工師傅,耗費了足足大半年的功夫,雕出上古十二瑞獸并三十六種祥云,方才造出這么一架床。 這幔帳上的石榴花開亦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旁的小娘子繡的花樣多是鴛鴦戲水并蒂蓮圖,可她知顧長晉性子端方,怕他嫌她繡的花樣太過輕浮,便偷偷換成石榴花開。 如今想來,倒都成了笑話。 他心里從來無她,又怎會在意她繡的花樣是鴛鴦戲水還是石榴花開? 今晨在這床上醒來時,容舒初時還分不清腦中多出的那些記憶,究竟是覆蕉尋鹿,還是黃粱一夢。 直到進了六邈堂,見到了徐氏,見到了安嬤嬤,又聽到了與前世一模一樣的話,方才慢慢回過神來。 她是真的回到了三年前,她剛嫁給顧長晉的那日。 那三年的記憶不是夢,而是她真真切切經歷過的過往。她在四時苑里早就放下了顧長晉,是以如今再望他,自然也是心如止水。 容舒闔起眼,心神一松,巨大的倦意如海水般漫來。 窗外雨聲潺潺,竟是落起雨來。伴著這淅淅瀝瀝的雨聲,她昏昏沉沉間又回到一個雨夜。 那是嘉佑二十三年的七月初七,正是牛郎織女金風玉露一相逢的佳節。 顧長晉便是那日被接入皇宮的。 彼時承安侯府落難,闔府被關入大理寺獄。容舒正為著容家的事四處奔走,絲毫不知顧長晉從青州回了上京,還搖身一變成了戚皇后的兒子,大胤的太子殿下。 容舒當夜便回了顧府去見他。 年輕的太子殿下立在廊下,似是知曉她是為了何事而來,對她淡淡道:容舒,容家、沈家通敵之事證據確鑿,被判流放已是父皇從輕發落。 容舒上前一步,搖頭著急道:沈家不可能會通敵,我娘說了,只要能找到我舅舅,就能洗去沈家與容家的罪名。顧長晉,看在你我成親三載的情分上,你能不能派人去揚州尋我舅舅? 容舒本不想求他的。 可樹倒猢猻散,破鼓萬人捶。 短短一個月,承安侯府獲罪被抄,她求救無門,見盡了人情冷暖。來求顧長晉,不過是走投無路之舉。 盡管她知道他這人鐵面無私,從不會因著私情而徇私。 果然,顧長晉看了她須臾,似是懶得與她再多說,只吩咐道:橫平、常吉,送夫人去別院,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能放她出來。 顧家素來清貧,顧長晉一蓽門圭竇之人,何來別院? 容舒想得明白,這別院不過是宮里的貴人給她安排的牢籠罷了。承安侯府出了那樣的事,他們又怎會讓她這么個罪臣之女占著太子妃的位置? 況且,顧長晉本就不喜她。 她令他與心愛之人咫尺天涯分開了三年,他心底大抵也是恨她的。將她囚在別院,也算是眼不見為盡。 容舒笑了笑,在顧長晉垂著眼從她身邊經過之時,抬手揪住他的衣袖,輕聲問:顧長晉,你就沒旁的話同我說么? 顧長晉腳下一頓,低眸望著她攥得發白的指尖,半晌才啟唇道:去揚州尋你舅舅的事,你莫要再想。容家通敵的罪證便是你舅舅沈治親自托人送來上京的,而你父親昨日已經畫押認了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