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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之后呢?又該如何?陌生的皇宮,陌生的家人,前路仿佛是一團看不清的迷霧,她不知道,也沒有問出口。 她總是這樣的悲觀,不對外界抱有一絲期望,那個少年的離去更像是再次證實了她的人生箴言沒有任何東西是能夠讓你產生一絲期許的。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堇容眸光一轉,換了一個話題,長姐有所不知,其實我只出宮過兩次,算起來,這也是我的第二次出宮。 我第一次出宮,是被父皇派去梁州治理水患。那里不比皇城,氣候干燥風沙催人,暴雨的時候,每每遇到山洪,都會沖毀大量農田房舍。當地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又貪得無厭,于是又一次發生水患時,父皇便將這一任務指派給了我。 難得聽堇容講他自己的事情,堇色輕輕轉頭,安靜地傾聽起來。 我在那里待了幾個月之久,說是焦頭爛額也不為過。那幾個月想想滋味可不是太妙,等到處理好了所有事務,終于回宮復命時,結果不料途中又遇到了馬賊。他一舉一動無不積玉照石,完美地教人挑不出一點差錯,竟也有如此落魄的時候,一時間竟勾去了堇色的全部心緒。 堇容一字一句說的緩慢,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那個時候命懸一線的感覺,仍然尤記他心,不過慶幸的是,生死難逃之時,我被一個高手所救。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個高手,只是一個少年。 堇色心頭一跳。 他淺淺一笑,繼續娓娓道,雖是少年人,但他的武功卻非常的高,說來也巧,他那時正被仇家追殺,恰好與我們混戰在了一起,索性就把那一群人全殺了,倒是無意間幫我行了好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打量她的反應。 當聽到少年兩個字的時候,她沉靜的羽睫微微閃動了一下,隨即便垂下眼去,聽著更為專注。那個少年殺完人之后,沒有留下任何的姓名,甚至也沒有留下一句話就走了,原以為是萍水一逢,沒想到在此之后,我又再一次遇見了他。 然后呢?堇色問。 那時他被人重傷,無意間躲入了我的雅間,于是我掩護了他出城,又隨手救了他一次。那個時候,他在我的保護下非常安全,盡管受了我的好處,卻仍是不愿開口說些什么,仿佛對陌生人有著天生的抵觸。 堇容想留他所用,他卻直言不想受制于人,依舊沒有說出名姓,于是他只能派人去打聽,在之后多次追殺的仇家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堇色問,那個高手,最后可有留下姓名? 堇容轉眸看她,淡淡道,他叫,無蕭。 堇色愣住,什么? 。 朱痕坐在溪邊清洗著帶血的鎖鏈,有些氣喘吁吁。 她想不明白,在最后的逃跑時刻,一直默不發聲的無蕭竟然突然閃身,袖中扔出一發暗器迷霧,把赤炎給救了下來。 自己當然不能因為他的拖累而死在這里,只能不得不去助他。想必救了赤炎這個教中叛徒,以后幽瀾教必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想到最后離開時歸塵那一張恐怖的臉,朱痕一陣頭痛。 逃命途中,她始終想不明白無蕭為什么突然要救這個人,這是腦子抽了?忍不住質問,你為什么要把他救出來?你知不知道我們險些便死在那里! 無蕭竟然還認真的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 朱痕無言以對。 這個人好像腦子有點問題。離開幽瀾教之后,她便重新恢復那一副冷漠沉默的面孔,蹲在溪邊收拾武器恢復體力,與那兩人保持一定距離。 無蕭便得空,懶懶地走到赤炎身邊。見他依舊是麻木的抱著紫荊的尸體,維持著幾個時辰前一模一樣的姿勢,臨走之前還死死抱著紫荊的尸體不放。天知道有了這么一個拖累,他們幾個人是多么艱難才脫離歸塵的魔爪逃出來的。 聽到有腳步聲,赤炎沒有回頭,淡淡開口道,我跟紫荊是幾年前認識的,那個時候她還不是教頭,但是生的很美。我只是注意她,但也沒有把她放在眼里。 之后她靠著自己的能力,慢慢成為了跟我一樣的教頭,我覺得她只是個繡花枕頭,靠身子一步步爬上來的罷了,嘴上也不留情面,但是她卻沒有任何不滿,只是一直在背后默不作聲地苦練自己。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把這些話說給別人聽,后來的一次任務中,我身負重傷,讓她先走,沒想到她放著逃命的機會不用,竟然蠢得留下來陪我一起死。那個時候,我忽然對她的印象變了,也不知是哪里的力氣,動用了全部的內力,和她一起把敵人通通殺死,然后逃出生天。 之后,我便開始關注她,在各種任務中保護她,我們有很多共同之處,她也會為我療傷,為我排憂解難,我們共同在教中披荊斬棘,我也慢慢愛上了這個女人,然后,教主閉關,教中大亂,我們受夠了教中諸多爭斗,相約找機會一起逃離出去,然而早已被歸塵視為眼中釘,終于找得機會被他一網打盡。 我愛她,為了她我死都愿意,但結果卻是,她為了我而死,為我擋下了那致命的暗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