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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那一段日子,確實很不習慣,長期的風餐露宿再加上數不清明槍暗箭,他也心生后悔之意,不過熬過去就好多了。 每一種選擇都必然會帶來兩面性,他失去了天山安穩的避風港,卻是也在江湖中得了一份難得的自由自在,他終是咬牙扛了下來。 無蕭皺起眉頭,你想問什么? 他轉頭,高挺的側臉直面向她。 你想問什么,問便是,我都會告訴你的。聲音平靜地聽不出喜怒。 其實他心中也揣著一份試探,這些天堇色舉止不似以前,他倒是也很想知道她的轉變原因。 堇色猶豫了一會,少年既然都這么說了,那她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你是殺手嗎? 你覺得我是嗎? 這個回答很輕易就把矛頭對準了她,堇色怔了怔,我 無蕭不動聲色,頎長的身形慢慢貼近她,等堇色抬起眼睫,少年已至她的分毫之間。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便往后躲。 堇色這些天雖和無蕭走的親近,但分寸拿捏的極好,少年也始終和她保持著安全距離,但是眼前的這種距離卻已經逾矩,甚至可以算是非常之親密。 此時他人就在她眼前,她的眼睫幾乎可以觸到他的臉,甚至可以清晰看清少年眼中自己驚慌的倒影。 無蕭卻一瞬不瞬地凝著她,預判了她的意圖,緩緩扳住她逃脫的身形,你躲什么? 他饒有興味地觀察著堇色臉上的表情。 這是害怕吧,盡管女郎已經掩飾的很好,但是眼底泄露的一二還是現出了原型。 欣賞她的神色現在成了無蕭為數不多覺得有趣的事情。 他湊得更近,氣息縈繞她鼻間,你覺得,我到底是不是呢? 再靠近一分毫,就可以觸到她的唇。 就在這個時候,堇色側過了臉,躲開了。 她的羽睫擦過他挺拔的鼻尖,無蕭微微一愣,突然覺得有些遺憾。 堇色默默地拉開兩人距離,聲音靜靜,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她很從容,很努力將剛才的一切歸為自然,但是那細微的顫,還有漸漸發紅的耳尖,都沒有逃過眼前的少年人。 白皙耳尖的一抹粉,靜悄悄地蔓延開來,盛放在無蕭的眼底,就像剛才擦肩而過的唇一般,柔潤粉嫩,忍不住讓人想采擷。 無蕭眼睛無聲地笑了笑,輕輕舔了舔唇。 你自己很清楚,不是嗎?他退回一步,高大的身形失去了對她壓迫感十足的籠罩,堇色瞬間心底松了一口氣,你的反應已經給了你答案,又何必問我。 江湖就是這樣,恩怨情仇左右不過一個命字,一個人的身份往往很復雜,沒有那么簡單,無蕭攤攤手,你不殺他,他們就會殺你。 好人可以殺人,壞人同樣也會殺人,而自己是好是壞,他也不是很清楚。 有人說過他是好人,也有人視他如閻羅。 不然的話,你難道想讓我死么?你不舍得的,對吧?話鋒一轉,肅穆的話題竟然延展出了一絲輕佻。 堇色猶豫了一下,可以停止嗎?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無蕭揚揚眉,說的隨意又自然,心情好的話,我就放了他們,若是心情不好的話,那就沒有辦法了。 堇色道,依著自己的心情而去殺人,這是不是太過于無情了? 不管他們有沒有錯,可那都是赤條|條的人命啊。 她在救人,而他卻在殺人,兩人的鴻溝就像一道難以逾越的無形的墻,讓彼此都難以理解。 我想殺誰就殺誰,無蕭道,江湖人就是這樣子的,別人管不著,也管不了,誰手上沒幾條人命? 這樣是不對的。堇色灼灼看著他,語句平緩,多了幾分堅定的意味,沒有人可以隨意左右別人的性命,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很寶貴。在你的一念之間,有多少人會因你死去?你若殺人,終有一天別人也會殺你的,這都逃不了。 我知道啊。無蕭聳聳肩,我不在乎呀。 反正他就赤條條一條命來去無牽掛,有什么要緊。 就算你的重要之人,為了你死去,被別人殺死,也不要緊嗎? 無蕭搖搖頭,興致缺缺,我沒有那種人。 他從小便是孤兒,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師父跟他決裂了,同門也反目了,就算是要報復,也絕不會算到他們的頭上。 可是,你救了我。堇色道。 無蕭揚揚眉,眼睛亮了一瞬。 你救了我,如果哪一天我會死去,豈不是白費了你曾經救我的苦心? 會感到痛惜嗎?還是沒有任何情緒的、依舊這么繼續下去?堇色看著他,無聲地詢問。 我不會讓你死的。 什么?堇色怔了怔。 你和他們,不一樣。無蕭轉頭看她,鋒利的眉眼多了分莫名的意味,所以,不會讓你死。 然而堇色并沒有從少年妥帖的語氣中窺出一絲感動,繼續循循善誘,無蕭,殺人對你來說太過容易,只不過頭點地,所以你才全無負擔、毫無愧疚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