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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長生長長嘆息一聲,良久,疲憊地說:我知道了。 祝長生與虞思歸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年少時的話語,雖是一時沖動,未必就沒有動過真心。遺憾的是,虞思歸臨走前,他已許久未踏足過芙蓉居,她對他只也剩下了滿腔的恨意,再無期待。 祝長生照著喪葬的禮儀,給虞思歸cao辦了喪禮,風風光光,抬進早已為二人準備好的夫妻陵寢。 虞思歸是病故,在虞思歸的葬禮上,卻傳出了些風言風語。虞思歸病重期間,是小醫仙阮星恬為她診治,虞思歸見到的最后一個人也是阮星恬。虞思歸纏綿病榻已久,這么久都沒出事,為何偏偏阮星恬診治就出事了。 虞思歸與祝長生夫妻離心,祝長生謀害發妻一事,早已人盡皆知,臭名遠揚,因此流言猜測是祝長生授意阮星恬,害死了虞思歸,否則以阮星恬的手段,不可能醫死虞思歸。 這些流言對阮星恬的名聲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好在阮星恬大受打擊,許多日子沒有出門,加上祝文暄的刻意維護,這些話沒有傳到她的耳中。 江湖上最不缺乏的就是新鮮事,虞思歸之死,沒過多久就成了一樁舊聞,被人遺忘在腦后。 樓厭對虞思歸去世一事,反應淡淡,自始至終,都是照著弟子該盡的禮儀,配合著這場喪事的進行,反而是沉睡已久的穆千玄初初醒來,驚聞虞思歸去世的噩耗,傷心得兩日沒有吃飯。 他前后判若兩人的反應,落在外人的眼底,算不得異常。人有多樣,多的是葬禮上有條不紊,私底下悲慟大哭的,更何況三公子本身就是個怪胎。 因穆千玄那種怪病初夏是知道內情的,穆千玄的暗黑人格對虞思歸的不聞不問,初夏歸結于他的暗黑人格是在虞思歸夫婦十八年的囚禁下衍生出來的,他仇視虞思歸,情有可原。 竹林幽會那晚過后,初夏有意躲著穆千玄,聽說他不吃飯,登時再顧不得那么多,去廚房拿了些吃食。穆千玄為人古怪,要說這世上能哄他吃飯的,只有初夏了。 篤篤篤 敲門聲沒有得到穆千玄的回應。 初夏只好說:師父,是我,夏夏。 嘎吱一聲,屋門被人從里邊打開,穆千玄素衣披身,墨發未束,眼尾泛著猩紅,與平日里的風度翩翩大相徑庭,叫初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原來美人連傷心的時候都是賞心悅目的。 穆千玄性格內斂,深不可測,一生放在心上的人單手都能數得過來,萬般情緒都斂藏在這副姣好的皮囊下,鮮少露出脆弱的情態。虞思歸撫養他這么多年,對他雖嚴苛,到底是與眾不同的。 初夏口中打轉的那句老套敷衍的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還是被咽了回去,打開食盒:我給你捏了飯團。 那飯團被她捏得靈巧,還精心地點綴出笑臉的表情。 穆千玄愣了下。 初夏拿起飯團,抵到他唇邊:你嘗嘗,哪里做的不好,我回去改進一下。 穆千玄張口。 好不好吃? 穆千玄點頭。初夏做的,就算是豬食,他都覺得好吃,因那是初夏做的,世上獨一無二的。 初夏與他閑聊,轉移他的注意力,大到時政風云、邦國外交,小到廚娘家的母雞下蛋,隔壁鎮的豬rou漲價,她捧著雙頰,喋喋不休,神采飛揚的表情,配合著抑揚頓挫的語氣,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在她的口中變得高潮迭起、精彩紛呈。 穆千玄不知不覺把她帶來的幾個飯團都吃下了肚。 初夏倒了兩杯茶,一杯給他,一杯自己喝。說了這么久,嗓子都說干了。 從頭到尾她都沒提虞思歸,虞思歸對穆千玄的做法,她并不認同,假若祝長生和虞思歸真的惜才,想讓穆千玄潛心修劍,完全可以尋一處清凈的院落,沒必要把人關在陰暗的地底十幾年,不許見外人??伤麄內绱俗龅膭訖C,初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穆千玄長發披散,海藻似的披垂在肩側。 初夏心血來潮,拿起梳子,繞到穆千玄身后,為他束發。她沒有幫人束過發,動作生疏,拽得穆千玄有些疼。 穆千玄知道初夏喜歡自己的皮囊,不想被她拽成個禿子,從她手里取過梳子,自己束發。 初夏賴著不走,雙臂環著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頭,望著鏡子里的他。頹喪的美人別有一番風情,就像是雨后的牡丹,裹著清露,盛開到了極致。 初夏本忌諱著穆千玄隱藏的偏執性格,這會兒抱著他,只覺他天上地下尋不到的好看,又不想撒手了。 記吃不記打。初夏默默腹誹自己。 穆千玄說:我們下山。 下山做什么? 取劍。 什么劍? 我讓人給你鑄的。 初夏聽說有自己的劍了,歡欣雀躍。 穆千玄看著她的笑容,也掃去渾身的落寞,高興起來。 他本就是薄情寡性的性子,是初夏給他帶來喜怒哀樂,識得人間七情六欲。會對虞思歸的離去傷心,是因他變得和普通人一樣,開始祈求很多常人擁有的東西,比如母愛。在某種程度上,虞思歸填補了他沒有母親的空白。 事實上,虞思歸并非他的母親,她連好臉色都吝于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