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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已猜到奉劍山莊會這么做, 初夏的臉還是不免地白了白。迷茫了那么一瞬, 她想到什么,忽而堅定地說:我師父不會, 他不會殺我。 他是不會,但他和肅王一起失蹤了。有人在路上埋了火|藥,隨行的車輛都炸了粉碎。 初夏揪緊了身下的床單,臉色愈見蒼白,卻固執地搖著腦袋,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師父他不會有事,他會來找我的。 穆千玄是男主,男主怎么會死。初夏想是這樣想,眼底難以控制地覆上一層擔憂。 雪下到傍晚才停,厚厚的雪層,幾乎沒到膝蓋。初夏的剪刀被沒收了,穆千玄又生死未卜,一下午都心神不定的。樓厭拎著一雙鞋襪進屋時,她仰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簾子上的流蘇發呆。 樓厭坐在床畔,握住她的雙腳,把鞋襪套上。那金色鈴鐺被他套在襪子的外面,輕輕一撥,就響起悅耳的聲響。 香雪跟著一起進來,手里捧著狐裘。 初夏坐起,香雪替她系上狐裘,挽起散落的發,簪上珠花。 這是做什么?初夏不解地問。 帶你去吃飯。 初夏不大餓,每日這樣躺著,消耗不了多少體力。樓厭看出來了,他不容拒絕地握住她的手,向著屋外走去。 長廊中的碎瓷已經被清理干凈,雪后空氣清冽,放眼望去,天地皆白,呼吸間白霧裊裊。天色暗沉,廊下的燈籠次第亮起,光芒裹著霧氣暈開,如黑夜中開出橘黃色的花朵。 石徑上的雪被清理過,只余石縫里頑固地殘留著些許,鞋底踩上去,發出咔吱咔吱的聲音,伴著從初夏腳腕間傳來的金鈴聲,是這滿園里唯一的聲響。 忽的,身側的枯枝承受不住厚雪的重量,嘎吱斷裂開來,被風揚起的雪粒,如同紛飛的柳絮。初夏滿懷心事,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往樓厭身側靠了靠。 樓厭攬住她,說:沒事。 他寬厚干燥的手掌,裹住初夏的手。初夏不習慣被他這樣握著,他和穆千玄一樣,是用劍的高手,虎口處有薄薄的繭子,磨得她難受。 初夏縮了縮手,沒有縮回來,又惦記著穆千玄的生死,千方百計地打聽著,奈何樓厭似乎下了封口令,無論她怎么向香雪她們旁敲側擊,她們都跟啞巴了似的,一句話不答。 初夏只好把希望放在樓厭身上,她小聲問:奉劍山莊有新的消息傳來嗎?這次來救我的,或者說,來殺我的是誰? 樓厭卻不買賬,直接點破她心中所想:你真正想問的是穆千玄,對嗎? 初夏毫無被戳破的心虛,順勢打聽道:火|藥引燃后炸毀了多少車輛?師父他是怎么失蹤的?他失蹤時有沒有受傷? 夏夏,在我面前這么關心另外一個男人,我是會吃醋的。 初夏抿起唇角,不說話了。 兩人來到一座石亭內,石亭的四周都垂下了厚厚的幔帳,用來阻隔呼嘯的寒風,四角并中央垂下明亮的宮燈,亭內設有梨花木桌椅,桌上已滿置熱氣騰騰的美味佳肴。 這些珍饈美食,無疑是為樓厭和初夏準備的。 初夏坐下,被樓厭往手里塞了一雙筷子。桌上準備的都是她喜歡吃的,上次廚房做的紅燒rou初夏多吃了兩塊,這次特意備了紅燒rou,肥瘦相間,色澤鮮亮。 樓厭沒忘記初夏喜歡吃辣,桌上有大半菜系都是偏辣的口味。擱在平時,初夏早就食指大動,自從得知穆千玄出事,初夏心里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本就脾胃不佳,對上這滿桌的美食,一絲胃口也沒有,反而想著穆千玄此刻是不是孤零零地躺在某個地方,身上都是傷,沒有藥,沒有水,沒有食物,冰天雪地的,還沒有暖和的被子和衣裳。 從今日開始,你每好好吃一頓飯,我就告訴你辟蘿春配方里的一味藥。樓厭開口。 初夏抬眸看樓厭,樓厭眼里都是認真的神色。 真的? 我說過的話,幾時反悔過。 初夏認真想,篤定地說:你有。 為了不讓樓厭反駁,她繼續說道:你答應過我,只要我說出千機樓的線人名單,你就放我走。然后沒多久,你就反悔了。 初夏告訴樓厭,每泄漏一次天機就會折壽十年。他不信她的鬼話,但不想去賭這句話的真假,那時,他尚不明白自己為何心軟,如今已然溯出緣由他喜歡她。 不識好歹的丫頭。樓厭捏她的臉頰:這次是真的,不反悔。 阮星恬說辟蘿春的配方里有上百種藥材,豈不是她好好吃上一百頓飯就能拿到完整的藥方。一日三餐,這么算來,也不過一個多月的光景。初夏粗略一算,登時覺得不要太劃算。 那說好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咱們拉勾。初夏勾住樓厭的尾指,與他拇指相抵。 真是幼稚的游戲。樓厭好笑地與她拉勾。 初夏收拾收拾沮喪的心情,飛快地往碗里夾著喜歡吃的。香雪和婢女抬進來一只雕花的紅色木箱,向他們福了福身,又退了出去。 樓厭打開木箱,里面裝了滿滿一箱子木偶,它們穿著漂亮的衣裳,做著喜怒哀樂的表情,被暖黃的光暈籠著,不再似初見那般陰森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