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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不,應該說是賀川明一聳了聳肩:約莫是你們這幾日做的太過,她對我也沒往日那么信任,這次的事我確實不知道,不過她這個meimei想必是知道些什么。 大野紅著眼用槍指著姜蘭汀的腦門:說,姜蘭舟在哪兒! 只見姜蘭汀微微一笑,伸手欲要奪槍,大野一驚,下意識扣下了扳機。賀明眼疾手快推了他一下,槍射穿了姜蘭汀的右耳,疼痛伴隨著耳鳴,寶樂聽到自家太奶奶悶哼了一聲。 她在求死,賀川明一道,你別著了道。 大野也知道自己險些誤了事,似乎每一個姜家人都這般的不怕死。他從地上將姜蘭汀拎了起來,槍卻指著之前幾名被制服的姜家女傭道:姜三小姐,我勸你最好告訴我們姜蘭舟在哪兒,不然你們家這些個小姑娘,今晚還不知道會遭遇些什么。 夏日的雨總是一陣一陣的,就好比剛來的時候下了一場,剛才又下了一場。 不知什么時候,天空放晴,落日余暉,天邊晚霞如血。 姜蘭汀閉上了眼睛,又緩緩睜開,她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看著威脅她的日本人,良久才道:好,我帶你們去。 那天后來日本人的確離開了姜家,但他們走前,將姜家剩下的女眷悉數射殺,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剛滿十七歲的姜沅。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好孩子臨死前均未遭受什么痛苦。日本人急著找姜蘭舟,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倒是姜凝的尸體被他們用繩子掉在姜家的主樓上,據說她在那兒掉了很久,掉到身體腐爛,掉到繩子掛不住才落在地上,之后湮于塵土。 名動江浙一帶多年,蘇州城里屹立千年的姜家,終于慢慢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第162章 民國四年四月的最后一天,接連下了一周的雨,難得晴朗了一天。家中的仆傭遣散的差不多,廚娘也走了,晚飯是姜凝親手做的,做了姜蘭舟最喜歡吃的酒釀蛋。酒釀本身就帶著一絲清甜,姜凝便沒有再加糖,故而吃起來有些清淡。吃不慣的都選擇出去打牙祭,只有姜蘭舟一口氣喝了兩碗。 姜家后宅的小院子里,一棵十幾米高的桂花樹下,擺著一張藤枝變成的搖椅。晚飯過后,天也黑了,姜家的大當家閑著沒事,坐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她手上拿著一把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初夏的天氣已然有些炎熱,宅子外的人都換上了短袖衫,只有姜大當家還穿著長袖的華服,領口的扣子更是完完整整的系著。她并不覺得熱,就像寶樂不怕冷一般,繼承了水神命格的姜家人,天生比常人體溫低一些。彼時她閉著眼睛休息,凝露蹲在她的腳邊,發著光的雪白皮毛輕輕蹭著她的腳踝。 宅子里涼快的仿佛不是剛入夏,而是已經深秋。 阿姐。 姜蘭舟聽到有人喚她,抬眼瞧向前方,一身潔白的姜蘭汀抱著一盆牡丹花,慢悠悠的走了過來。這花是大當家親手種的,自從她當家,便再也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像別的女人那般活著。之后偶爾得閑,她就會把時間花在照看這些花上。牡丹嬌貴,不易養活,常常努力許久,卻等不到她們開花,可若等到了,就是讓心心曠神怡的視覺盛宴。 她會將自己的女兒心思,渴望被寵愛的心情,寄托在這樣的一朵花上。 時值四月中旬之后,正是牡丹花盛開的季節,滿園的牡丹連夜競相綻放。 該走的、想走的、要走的,都走了,姜蘭汀坐在姜蘭舟的對面,將手中花盆放在桌上,笑著伸手撥弄著牡丹的花瓣,阿姐,你說這次我們能成功么? 牡丹花趁著姜蘭舟的臉,大當家緩緩睜開眼睛,人比花嬌。 會成功的。 她隨后又道:孩子剛出生,不能從小就沒了娘,縱然九死一生,我到底還是護得住你的,你大可與白蘅一起 阿姐,我說了該走的、想走的、要走的,都走了,留下來的都是自愿與姜家共存亡的。他們是,我作為姜家的三小姐也是,姜蘭汀溫溫糯糯的開口,目光堅定而認真,而且若是此時我走了,日本人那里肯定會起疑,內jian還未找到,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倒也是這個道理,姜蘭舟不再多言相勸,該說的話早就說倦了。 姜蘭舟將手覆在meimei的手上:我找人傳信給白家人了,白芷雖然不可靠,可他畢竟是孩子的大伯。他同我說,過兩日就能遣人來接他弟弟還有孩子回北京去。 好。姜蘭汀反握住她的手。 蘭玉呢? 二哥和嫂嫂今日都未曾出門,想必也與我一樣,阿姐,我們都不會走的。 姜蘭舟聽了,苦澀的笑著:你們,你們可會怨我?姜家交到我手中,想想便要亡于我手中了。要不是我執意與日本人作對,得罪了黑白兩道,如今上面也要放棄我,以至于現在要以你們為餌,兵行險棋,你們也不至于這輩子你們原本可以安穩喜樂一輩子的。 姜蘭汀低聲笑笑,搖了搖頭,捏了捏阿姐的手:國之將亡,家焉安在?阿姐有這等覺悟,還怕弟弟meimei是紈绔子不成? 姜大當家頷首:你們都是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