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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才被打了一頓的姑娘,在看到他回來時,竟然沖他笑了。 她說:幸好你不在家,剛才她們來的時候,那氣勢洶洶的!要是她們知道雞是你抱回來的,這頓打可不得落你身上了! 阿布心里五味陳雜。 在打掃雞窩的時候,小瑾發現了一只雞蛋,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了出來,對他道:阿布你看,天無絕人之路! 兩人連夜給雞蛋做了個孵化窩,小瑾手巧,最會編織東西,用阿布找來的枯葉條編了個籃子,在里面鋪上干草,把雞蛋放在中心。當時天冷,她還問了他好幾遍,就這么放著,會不會孵不出小雞。得到阿布否定的答案后,她又開始每天問他,小雞什么時候能孵出來。 阿布摸了摸她的頭。 會有那么一天的。他說。 小瑾最近得了一件新衣服,她有個遠房的嬸嬸,平常摳摳搜搜的,也不怎么和她來往,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竟然送了她一條白裙子,不但是最流行的款式,而且還不便宜。穿上新衣服的小姑娘在阿布面前轉了好幾個圈兒,那天她特別開心,即使那衣服并不是特別合身,像是給別人買的,臨時才決定送給她。 不過終究是新衣服,小瑾在他面前說了大半天她嬸嬸的好話。 她這位嬸嬸,那段時間隔三差五給他們送東西,從用的到吃的。一開始他也猜不到原由,后來有一天,他去這位親戚家接小瑾回家,小姑娘在巷子里和一個比她高也要胖很多的姑娘一起踢毽子。 小瑾說,這是她的表姐。 回家的路上,小瑾問阿布,人是不是應該知恩圖報。 他哪里是什么好人,活了這么多年,阿布自認為是一個心里陰暗的人。要是之前有人這么問他,他一定會嗤之以鼻,甚至覺得這種恩是一種圖謀不軌??赡菚r候,他認識了小瑾,小姑娘的單純善良讓他覺得,其實紅塵之上還存在一些美好的東西。 所以在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后,他給了她肯定的答復。 但是,阿布摸了摸小瑾的頭,人要學會去區別,這里面的恩是真心,還是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學會拒絕那些不懷好意的恩情,保護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小瑾似懂非懂,不過臉上還是揚起了笑容。 兩人手牽著手,一起回了家。 晚上,小瑾點了燈,用嬸嬸送的針線,準備給阿布繡個荷包。她已經繡了好幾天,就差個名字,她知道阿布全名叫普布,卻不知道他姓什么。 阿布坐在她對面,正在挑揀白天上山采的蘑菇。 我們藏族人很多都是沒有姓的。 小瑾驚訝:阿布是藏族人呀,那不是老遠的地方來的。 阿布點頭,笑了笑:我比較喜歡旅行。 小瑾放下手中的針線,緊張道:你可不許一聲不響的離開哦! 他甚至沒有思考,就答應了她:好。 小瑾又難過道:可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不在了 阿布沒聽清:什么? 小姑娘搖搖頭,把所有話又吞進了肚子里,低頭做著手上的繡活兒。 長夜難眠。 又是一天,阿布回家的時候發現小瑾不見了,桌上繡了一半的荷包放在針線簍子里,沒來得及收拾。讓他真正感到不安的,是地上摔碎的雞蛋。小瑾平日多寶貝這顆蛋,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去了幾個她常去的地方,都沒找到人,無奈之下就去找了那位遠房的嬸嬸。 嬸嬸支支吾吾,一看就是知道什么,但是不準備告訴他。阿布沒了耐心,用了點手段,問到了自己想問的事情。他這才知道,這樣一個貧困落后的小村子,竟然有如此愚昧的習俗。 他趕往山上,正好遇到了從上面下來的鄉長、村管事和神婆,三人神神叨叨的,在看到他后,心虛的快跑下了山。當時,阿布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預感,尋思應該抓住他們逼問一番,但小瑾也許還在山上,他又覺得應該先找到她。 阿布曾聽人說過,古渝鄉山上有一座古墓。但他不是盜墓賊,這座墓與他之前要找的啟神之地也并無關系,因此并沒有留意。偶爾上山拾柴,見到過幾面古墓的入口,也一直未曾進去過。 摸去找古墓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像這種規模的墓葬,通常都有十分兇險的機關。墓室里會不會有毒氣,擺放棺槨的地方會不會有毒蟲,甚至會不會遇到粽子起尸她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可千萬別傻乎乎的往墓里鉆啊。 阿布哪里會想到,小瑾根本見不到墓室里的毒蟲和粽子,因為她甚至沒有活過最開始的那條甬道。 布滿惡鬼牛燈的甬道里,安靜的躺著一個姑娘,她身上被水箭射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一身白裙被涌出來的鮮血染成了紅色,像一只破敗的布娃娃,毫無生氣。 阿布滿眼通紅,幾乎是要癲狂的狀態。 他是一個在泥濘和黑暗中掙扎了一輩子的人,懼怕太陽,卻又向往太陽。 在沉淪的邊緣,他遇到了這樣一個姑娘,對他來說,小瑾就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