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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樂只匆匆瞧了一眼,那戲的珠白潤圓滑,不知什么材質,沒準是夜明珠也不一定。 室內的正中央有一張圓桌,襯著置景的色調,鋪著一張紅色的桌布。圍著桌坐了約莫七八個人,男女皆有,女的多穿旗袍,男的多為西裝,大家圍著一張桌,卻又都是不茍言笑,神情肅然。他們身后還站著幾個端著盤子的傭人,像極了古代貴族用餐時的場景。 為首上座的,應該就是剛才開口的老太太,從她的聲音和眼角的細紋來看的確是上了年紀,甚至一襲青絲早已斑白,不過她燙著上個世紀頗為流行的大波浪卷發,身材也沒有像別的老太太一般發福,而且穿著深色布制的長旗袍,樣式是民制。 這個老太太,不是普通人。 寶樂的直覺告訴她,此地不宜久留。 老太太似是一眼瞧出她想溜的意思,在她開口前搶先道:小姐,怎么稱呼? 我姓姜,老夫人叫我小姜就行。寶樂眼珠一轉,并沒有說出自己的全名。 老太太微微抬起頭,也不說話,倒是將她里里外外瞧了個遍,也不知道她到底想瞧出個什么名堂。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仿佛故友一般,也是讓寶樂渾身都不舒服。 老胡。 老管家走到老太太身后,低俯身答道:東家有什么吩咐? 給姜小姐準備一副碗筷。老太太回頭,又露出符合她這個年紀的和藹來,以長輩的口吻對寶樂說道:姜小姐也不要客氣。 胡管家應了聲,走到寶樂面前,伸出手:姜小姐把玉鐲先給我,上座吧。 上座好說,可這一桌子滿是不認識的人,還各個年紀都比她大,尤其為首的老太太,總那么盯著她,一直也沒移開過目光。 她只能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餐桌上。 桌上有個透明的轉盤,她這一看,怪怪這四冷葷、四熱葷、四大碗、四小碗、一湯二點三盤,可謂是道道玉盤載珍饈,只能說不愧是江南大戶人家的晚餐??上r不對人不對,就算這么豐盛的晚餐,她現在也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胡管家給她送了碗筷過來,連碗筷都透露著一股子的不簡單。碗盤中央繪著青藍色的潑墨山水圖,色彩鮮艷,畫工精細。瓷碗白皙通透,光能從上方透過碗壁投影在下面的盤子上??曜酉掳攵问遣讳P鋼的,上半段的瓷紋明顯和盤子是一個畫風。 鑒定完畢,這是景德鎮特產的青花瓷餐具套裝,一套四位數起步。 這個認知讓寶樂對這頓飯更抗拒了。 老太太發了話:都別愣著了,起筷吧。 胡管家為老太太遞過筷子,然后自己又取了傭人盤中的另一雙干凈筷子,竟是在位上位者布菜。老太太只吃他夾來送到自己碗中的食物,細嚼慢咽,一瞧啊,那年輕時準是一位深閨大小姐。 眾人也紛紛起筷,寶樂不好意思搞特殊,拿起筷子,卻沒有夾菜的欲望。 桌上的轉盤,胡管家會在固定時間撥轉,寶樂觀察到幾乎所有人都只夾面前或者左右兩道的菜,而且夾菜速度很快,夾哪個也十分有講究。就比如水晶包子這道菜,第一個人選了12點鐘方向的那個,如果有人還要夾,他一定會夾走1點鐘方向的那個,全程用時不會超過兩秒,又快又準。 這桌人絕對秉承了一點,食不言。飯桌上除了夾菜和咀嚼的聲音,安靜的可怕。 寶樂象征性的吃了兩口青菜,就感覺飽了,倒不是她食量小,而是真的食不下咽。還不如她現在去泡一碗紅燒牛rou面窩在她那個小屋,一邊看《終極筆記》,一邊嗦面來的香。 好在這頓沉默的晚餐并沒有持續太久就被打斷了,玄關傳來了開門聲,有人自外而來伴隨著一股冷風,夾雜著南京夏末夜間的寒氣, 奶奶中途攔了我的人,可也不派人和我說一聲。 對比來的人,寶樂口中咀嚼的青菜突然就不香了。 黑帽衫這次改穿了一身白,白色的襯衫,還有白色的薄坎肩。他沒戴帽子,也把臉露了出來,但他的臉色好像比三天前差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衣服把他襯的太白了,嘴唇幾乎沒有血色。 看你急吼吼的來,還以為什么事,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湯碗,看向寶樂,好孩子,奶奶就不留你了,去吧。 寶樂如釋重負的放下筷子,朝老太太點了點頭,才準備起身,還沒站穩,一只手遞到了她面前。寶樂突然想起也是這只手,之前在她最無助和害怕的時候,將她保護在身后。一時心緒亂飛,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整個人也緊張起來,可她還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緊張。 寶樂紅著臉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那人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出了氣氛詭異的餐桌,將她帶出了燈火通明的屋子。 不過好景不長,這樣不錯的氣氛并未持續很久。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宅院的走廊上,從出了門他就不再牽著她了,就像在元寶齋一樣,刻意保持著一段距離。他腿長,步伐雖然不快,寶樂要追上還是用出了小跑的架勢。她緊緊跟在他的身后,這里大的像迷宮,她倒也不想走丟,走的越快灌進衣裙里的涼風就越多。安靜走了有一段,寶樂才后知后覺的發現他身上好像沒有上次聞到的檀香味,這個發現也不知道代表了什么,只是她不由皺了下眉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