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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力接了,汗卻更多了。 莫曠楓站在劉大力身后,局促地挪了一下身子,對關于自己家境的話題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既沒有認可,也沒有反對。 秦菲暗自松了一口氣,萬一莫曠楓生氣可怎么辦?他向來不喜歡別人提到他家里的事情的。 秦菲這才松開掐住皮包的手, 低頭一看指尖都發白了。 她心里頭還是顫巍巍的不安定,想找些閑話說,便說:今天的菜真好吃。紀舒同學,你覺得呢? 好吃。尤其我要夸夸這啤酒,真純。當然,要說吃的, 法國菜其實還是不如咱們,我看這白葡萄酒青口貝也比不上國內的一道河鮮。 劉大力好奇地撓撓頭, 忍不住問:紀舒meimei, 你說的哪一道啊? 紀舒站起身來, 她今天穿得很休閑,貼身的一件黑色針織衫,外面是一件茶色的廓形短風衣,牛仔褲,旅游鞋。 80年代的單品,仔細搭配的話,能得到不亞于后世的時尚度,怪不得2000年之后,時尚界多次掀起復古風潮。 紀舒回到這個年代之后,好好打理過自己的衣柜,購置了一批百變單品,質量好,價格也不貴。 劉大力忍不住細看她,她長發披肩,不施粉黛,自然的膚色映襯下,眼睛里像是掉落了星辰。 她的這雙眼睛像是在和自己對話一般。清幽如甘泉、狡黠如明星,劉大力悄悄低下頭,心里埋怨自己膽小。 香辣田螺。我們武市人最愛吃的田螺,就不比這青口貝差。法國人做這道菜,用葡萄酒激出青口貝的甜鮮,又順便去除腥味。仔細想想,除了名字高級些,這葡萄酒換成料酒,青口貝換成田螺,作用不也一樣? 秦菲見兩個男人都盯著紀舒,聽她發表這菜品賞鑒,便說:海鮮河鮮,吃的就是一個鮮。本地的炒田螺我也吃過,就是又辣又嗆,用這樣重的味道壓制住鮮味,怕不是沒有用新鮮田螺吧?那些小店品質都不行的,專門會坑蒙拐騙?,F在新政策,黑心商人也涌出來了。 她自覺這番話見解高超,能壓住紀舒一頭。 沒想到紀舒笑了笑,只說:確實有些無良商家會這么做。不過你可吃過最新鮮的田螺?確保新鮮的情況下,香辣味加上甜鮮味,那才叫絕品。配酒也別選外國酒,就本地行吟閣啤酒,粗野爽氣。再說越是小店,越要注意品質,因為除了品質,一無所有啊! 紀舒說完,撩一撩頭發,神采飛揚這個詞,仿佛就是為她定做的。 秦菲心中憤懣,繼續追問:紀舒同學,想必你是吃過這樣的田螺的了? 可不是,江邊橋下,就有一家本地小店,專門賣田螺和小江魚,只在晚飯的點出來,做宵夜,碼頭工人最喜歡。我記得老板是第一批個體戶。 武市古有漕幫,碼頭工人自成一派,是一種文化。 據說啊,這家店,以前是漕幫七十二個半碼頭其中的蚊子碼頭舊址,去吃一吃,能感受一下本地江湖豪氣。莫曠楓同志和秦老師不是本地人,可能以前沒體驗過。 劉大力倒是土生土長的武市人,他大為驚訝:紀舒meimei真厲害,這些地方我以前小時候也聽大人說過。沒想到你都知道,我記得你是黃縣人,讀書才來的武市,卻比我這個本地人還懂這些地域歷史。 呃呃,紀舒上輩子在武市可生活了幾十年。離婚之后,除了開網店,她還熱愛上了打卡城市地圖和小店,這對于她心境的開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啊,我沒事就瞎轉悠。 這是實話。 紀舒不想多說,畢竟她一個黃縣人,大談武市歷史文化,有點露餡,她后背也起了一層薄汗。 莫曠楓嘴角微微帶了笑意。 秦菲悄悄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說什么,也無心戀戰:紀舒同學說得真好。我們走吧?下午2點的課呢。我送你回理工大?只是這車,坐四個人似乎有點擠,難為紀同學擠一擠? 啊,不必,我坐電車一樣的。 紀舒真不愿意麻煩秦菲。 莫曠楓不等秦菲回話,低聲說:我還要去辦事,不回理工大,你們坐秦菲的車回去吧。 他聲音不大,出奇地穩健,讓人無法反駁。 紀舒想了想,點頭。劉大力的黑臉又泛紅了,想到能和紀舒坐在一起,那張擦汗的紙巾都不夠了。 下午的課,第一節 是語法課,不是秦菲老師上。 學生們都昏昏欲睡。老學究先生一頭白發,在黑板上奮筆疾書,講解細致,讀音參差。 老一輩英文老師的通病,就是語法比老外都溜,讀音卻完全本地化,自成一派,這都不是glish了,是wuglish。 瓦特啊有丟引?這句話找個同學解釋一下語法結構哈紀舒,就你。 紀舒被老先生的讀音逗笑了,忍了忍,站起來解釋:這句話是現在進行時,表達的是正在發生的事情,是問句,what放在前面,you are 主語和系動詞倒裝表示疑問。 講得對!講得好!瓦力顧得!瓦力顧得! 老先生摸摸稀疏的白胡須,對大家說:鼓掌! 剛巧下課鈴聲響起,秦菲來上第二節 閱讀課,在教室的后門小窗口目睹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