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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佩整個人被他這樣抱著,四周充斥著他的氣息,心跳開始不受控地加速,血液如同滾沸的水,流經四肢百骸,她自這陣陣針扎般的酥麻中迅速清醒,僵直著身子想要將他推開。 足足一個月,他不曾踏入這寢帳半步,最最折磨她的,不是他夜夜宿在另一個女人帳中耳鬢廝磨,而是他這般寵愛新婦,待到東胡使者來到單于庭,她作為一個失了寵的閼氏,是否在他的一番權衡之后,會被再次送走。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她便在這番思量中,不斷尋找能夠自保的萬全之策,甚至連類似之前逃婚,尋個回奢延城看望父親的借口,先暫避一陣的法子都想到了。 她想,自己有近一年未見到父親了,想必提出這個理由,他不會也不便拒絕,何況如今他有哲芝相伴,對于她是否在單于庭,應不甚在意。 待她離開單于庭回到奢延城,東胡使者再來索要閼氏,遠水解不了近渴,縱然他有心送她去,也是無力了。 就在她為此焦慮難安,夜不能寐,準備找機會向他提出回奢延城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 這一意外對她而言,猶如太陽神的恩賜,為防任何不測,她謹小慎微,謹言慎行,靜待肚里的孩子平安長大。 那日在蘆葦蕩突然撞到他,她毫無防備,起先見他臉色陰沉,怕他誤會自己和趙實的關系,后看他似是信了趙實的話,心才稍稍放寬。 趙實走后,剩兩人獨自相對,他所表現出的冷淡依舊,當她鼓足勇氣,問他可有話要對自己說時,卻只聽他讓自己早些回去。 說毫不在意,是假的。 他在她的心里,已然生根,他們的孩子,便是最好佐證。 此刻被他這樣抱在懷里,心中一陣悵惘,想要推他,卻被他抱得更緊,聽他在她耳邊緩緩低喃:蓁蓁,我們要有孩子了! 這才反應過來。 難怪,他會在這時出現在她帳中。 難怪,他會用這樣的神情看她,用這樣的口吻對她說話。 定是她昏倒之后巫醫來為她診治時,發現了她已有喜,報告了他。 故而他才拋開手中一切,將東胡和哲芝暫且放到一邊,時隔一個多月,主動跑來,抱住了她。 原來她這是,母憑子貴啊...... 如果,她想,如果今天不是她忽然暈倒,巫醫又診出她已有喜,他大概此時正在金帳中與眾人商議究竟是把她還是哲芝送去東胡,更不會踏入這銀帳半步吧。 蘭佩的心中不禁漫上一陣酸楚悵惘,久久無言。 見她對如此重要的好消息不作半點反應,冒頓不禁將她抱緊了些,轉過她的小臉,讓他能夠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又對她說了一遍:蓁蓁,剛剛阿姆來看了你,說你有喜了!我們要有孩子了! 起初在金帳聽拓陀說她忽然昏倒,他心下一沉,無心再與東胡使者虛與委蛇,當即拋下一切趕來,見她面容消瘦,慘白著一張小臉昏厥在榻上,他的心中猶如針扎刀絞,直到鞠婼阿姆為她診治之后,朝他下跪叩首,沉聲說出那句:給大王賀喜,大閼氏有喜了!他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要當父親了,他和蓁蓁要有孩子了!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所吞噬,欣喜如狂,盯著她仍在昏迷的臉,一陣感動,又是一陣后怕。 阿姆為她診斷時,曾叫來小狄仔細詢問大閼氏近日寢食,小狄不敢隱瞞,說大閼氏近日幾乎食不下咽,連喝水都吐,人蔫蔫的沒精神,白日總想睡,夜晚又睡不著,眼看著人一天天消瘦憔悴下來。 冒頓怒不可遏,質問她是如何伺候服侍的,為何明知大閼氏身體不適,不尋巫醫來看,也不向他報告。 小狄嚇丟了魂,身體幾乎貼到地面,止不住地抖著,顫聲道:奴幾次要去找巫醫,是......是大閼氏堅決不允,奴實在拗不過。是奴服侍大閼氏不利,奴罪該萬死...... 阿姆搖頭嘆道:大閼氏初次懷孕,母體氣血虧損,胞胎氣血不暢,血瘀至胎失其養,有殞墮之危。 冒頓雙拳已在不覺中攥緊,根根青筋凸起,心痛自責到無以復加。 再抬眸,那雙凌厲的眼中已覆上根根血絲,他暗啞著嗓音問鞠婼:阿姆可有辦法保胎? 鞠婼埋下溝壑縱橫的老臉,朝冒頓深深叩首,一字一頓道:老奴定將竭盡全力,保大閼氏母子平安。 有她這一句話,冒頓頓感心安不少,轉而又對小狄冷聲道:從今日起,大閼氏飲食起居,你都須報與孤知,若再有知情不報,斬立決。 小狄匐倒在地,連連應道:奴遵命。 這一切,蘭佩昏迷在榻,并不知情。冒頓不愿讓她憂心,只是報喜,并未報憂。 蘭佩對上他含笑的眼,低低應了聲:嗯,便又闔上了眼。 冒頓見她情緒不高,以為她是太過虛弱,身子乏,遂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喃喃道:是不是還想睡?睡吧,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陪著你。 蘭佩原以為自己一肚子心事,又被他這樣抱著,根本不可能睡著。誰知伴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不多時便睡了過去,且無比踏實地睡了這一月多來最沉的一覺。 再醒來時,夜闌人靜,月色如水,透過窗牖撒在帷帳上,側身,枕邊已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