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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車屏退左右,命侍衛在門外把手,打開羊皮卷反復看了片刻,仍覺得不可置信,蹙眉疑惑道:密報來源當真可靠? 已經多方確證。 右賢王封地因緊鄰月氏,經過多年的費心籌謀,在國境間和月氏國內安插了一批密探,人稱匈奴間。 蘭鞨此前同意蘭佩改嫁,正是從月氏傳回的密報中得知冒頓已被頭曼放棄,不愿蘭佩未出閣便守活寡。 這些下在暗處的功夫蘭佩自然不知,但見二人皆是面色沉郁,她不安地問道:究竟何事? 莫車不欲讓小主憂心,但蘭佩執意跟來,他也不便隱瞞,遂直言道:月氏國勾結小王烏日蘇,意欲在單于庭蹛林大會期間寇邊,不過他們的真正用意是讓太子領兵親征,由烏日蘇在匈奴境內做內應,前后夾擊殺掉太子。 莫車身為右賢王最器重的千騎長,對小王烏日蘇的為人略有耳聞,只是他印象中那個養尊處優的王族少爺,怎么可能突然干出勾結敵國設計陷害兄長的事來? 匈奴與月氏有世仇,即便烏日蘇此舉真的能夠弒兄上位成功,一旦被世人得知他使用的叛敵手段,定會將他牢牢釘在祭壇前的神柱上,接受天神的懲罰。 聽到這個消息,蘭佩的腦中就像被重重敲了聲鑼,嗡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原來,這便是烏日蘇的計劃與月氏暗通款曲,同他那個沒人性的父王一樣,借仇敵的手來殺自己的至親。 蹛林大會期間,匈奴所有部落的王族都會回到單于庭,封地無主,月氏趁此機會滋擾邊境,報上次匈奴突襲之仇,合情合理。 如若頭曼決定派兵,冒頓曾在月氏為質,對月氏情況最為了解,加之近期又一直在加緊練兵,當是領兵殺敵的最佳人選。 烏日蘇手中雖無兵權,但若借助其任千騎長的舅舅之力,只需在冒頓前往月氏邊境的路上進行阻截,切斷他的后方兵源,待他孤軍深入,再與月氏軍隊里應外合,殺掉冒頓便如甕中捉鱉,易如反掌。 上一世,烏日蘇并未與月氏勾結出此險招,起兵謀反也是頭曼被冒頓用鳴鏑射死之后的事,看來此生因為自己悔婚,烏日蘇的奪儲計劃竟整整提前了近一年。 蘭佩知道冒頓不會在此一役中殞命,可一想到前世蘭儋的橫死,仍不由地一陣心慌。 莫車深感關系重大,不敢耽擱,匆匆卷上羊皮卷,準備遣人去單于庭送信。 千騎長意欲讓何人送此密報? 見莫車面露難色,未能當即回復人選,蘭佩心下了然。 此事不僅關系到匈奴和月氏兩國的關系,更關系到匈奴王庭的繼位單于,若不是奉命保護自己,這樣分量的密報本應由他親自去送。 她看著那羊皮密報,壓下心頭千回百轉,稍傾,用不容辯駁的口吻問道:不如勞煩千騎長隨我快馬跑一趟單于庭? 隨著蹛林大會臨近,單于庭的氈帳在一夜間如雨后春筍般從草地上冒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畫布的底色在秋日的陽光下變成了耀眼的金黃,秋風掃過,半人高的黃草傾倒身姿,露出成群圓滾滾的羊群。 從焉支山回來后,冒頓只身一人帶著打磨好的牛骨箭簇,策馬來到單于庭外的冶煉坊,將箭簇交給相熟的秦國工匠滕公,請他鑄模,生產鐵質的鳴鏑箭簇。 滕公原是燕國人,祖傳了冶鐵的手藝和一間打鐵鋪,在被強征赴臨洮修筑長城的途中,因大雪封山耽擱了行程,按秦律當斬。想到那些和他一樣被強征服役后再也沒有音信的同鄉,橫豎都是一死,萬般無奈之下,他策反殺了押解隊伍的亭長后逃往匈奴,從此隱沒在單于庭外的深山中,開始澆鑄一件又一件鋒利的冷兵器。 無數漫漫長夜,他回望再也回不去的故土,只盼匈奴帝國若有兼并中原的那日,后世可將他的一抔黃土埋入鄉間祖墳。 冒頓是冶煉坊的熟客,他那一口標準的雅語除了跟著蘭佩,便是在這里所學。 滕公其實早已知曉冒頓的太子身份,卻并不點破,只當他是單于庭游手好閑的王族子弟,直到聽說太子要去月氏為質,他接連著幾個晝夜不眠不休,為他趕制了一把徑路寶刀,托人臨行前轉交給了他。 冶鐵坊里,鍛打之聲叮咚作響,迸蹴的火花四濺。滕公的臉上和手上滿是鐵水飛濺后留下的細密坑洞,接過冒頓手里的鳴鏑,他淡淡掃過一眼,擦了擦滾落到眼角邊的汗珠問:要多少? 先做十個,我試試。 冒頓說罷朝左右看了看,取出一袋金餅遞給他:打一把徑路刀,女子用的。 滕公知道太子新婚,以為是送給閼氏的,不多問一個字,麻溜收下了金餅。 何時要? 鳴鏑盡快,徑路刀在蹛林大會結束之前做好。 上次接蘭佩回來時,他便發現她腰間的刀鋌沒了,估計是遇狼襲擊的時候弄丟的。 她一個成日里橫沖直撞的人,怎能沒有隨身刀鋌呢,他越想越怕,仿若她因為缺了那把刀,便會時刻置身于危險之中。 忍了多時,他終于還是來找滕公開了口。 做好之后,就讓蘭儋捎給她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