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114節
周喬沒想到唐烈云平日里就會吹噓損人的破嘴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這倒是省去不少麻煩,周喬一揚下巴:“答應!” 那邊周喬和唐烈云聊鋪子聊得熱鬧,但此時的書齋卻靜得駭人。 戰蘭澤看完關外傳回的密報,將之放在了案上。疾風上前一步,這才看見上面寫了什么。 “草原戎族?他們與咱們多年相安無事,如今竟也生了異心?!奔诧L看向戰蘭澤,“殿下打算如何?” “驪州靠近建安,與草原相距甚遠。旱災一事不應這么快就傳到草原?!?/br> 疾風當即反應過來,“殿下是懷疑……” 戰蘭澤抬眸看他,疾風立刻噤聲,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br> “是?!奔诧L拱手,“屬下這就暗中加派人手盯著那邊?!?/br> 他正要出去,卻被戰蘭澤叫?。骸暗鹊??!?/br> 疾風回過身來:“殿下還有何吩咐?” “她那邊也盯著些,鋪子買在何處,何時何地施粥都立刻來報我?!?/br> “是!屬下遵命?!?/br> *** 施粥的攤子支在了建安最繁華的大街上,蜂擁而來的難民把唐烈云都驚得退到了鋪子里面。 不過半日,預備的干糧就被一掃而空,但聞聲而來的難民卻只增不減。 周喬不僅命人開了王府的糧倉,為了更快的拿到糧食,還高價買了方圓五里內所有糧油米鋪的糧食,然后就地施給災民。 唐烈云身邊放著盞上好的茶水,手里搖著把扇子,看著眼前之景是直搖頭:“賠死了賠死了?!?/br> 正巧拂冬端著一大摞洗好的空碗出來,唐烈云側身就擋在她面前,“牛丫頭,你再不回去告知你家殿下,回頭王府垮了你指不定被賣到哪戶人家掃茅廁去了,還在這兒傻里傻氣地洗什么碗啊?!?/br> 自從那晚戰蘭澤的一句“外男不得入后院”的命令,唐烈云算是被拂冬給盯上了,被她連拖帶拽地趕走過幾次后,藥王大人就給她起了這么個稱號。 力大如牛的牛丫頭。 拂冬忙得滿頭大汗,看見唐烈云歪在一邊又是喝茶又是扇扇子,不幫忙也就罷了,竟還使喚她回去告王妃的狀,奈何這又是王府的客人,拂冬嘴巴一噘哼了一聲,理都不理他就走了。 “哎,叫你牛丫頭你還不樂意,你這不就是牛脾氣嗎?簡直跟你主子一模一樣?!?/br> 說她可以,若說周喬不好,那拂冬可就忍不住了。她利索地把一大摞碗往大鍋旁邊一放,蹭地回過身來走到唐烈云面前。 后者警惕地瞪著她,“干什么,又想拖拽本公子?我可告訴你牛丫頭,我堂堂烈云藥王可不是好欺負的,再動手動腳當心我一副毒藥毒癱了你,叫你小小年紀只能躺在床上數房梁!” 拂冬到底是個才及笄的小姑娘,縱然膽子再大,一聽這話還是被唬住了。她癟了癟嘴,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你、你怎么還哭了啊。我可不吃你這一套,”唐烈云扇子也不扇了,“不過只要你以后對本公子客氣些,我就不對你用毒藥了。我那些藥可貴了,用在你個牛丫頭身上我還嫌不值當呢?!?/br> “那藥王大人,”拂冬聲音哽咽,“你也不許說我家王妃。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你看這些災民,還有那些小孩子,他們都餓成什么樣了?你一定沒挨過餓吧,餓極了的時候,就是樹皮都是能嚼嚼咽下去的,這一碗粥一點干糧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br> 她用袖子擦了把快要流進眼睛里的汗,“連我都知道我們正賠銀子呢,難道王妃不知道嗎?可她說了,只需撐個三五日,最長也不過七日,待城里的災民都填飽了肚子,是去是留自然就分明了。能回故土,誰又愿意流落他鄉呢?” “倒、倒也是這么個理?!碧屏以瓶粗鞫请p烏黑又坦然的大眼睛,不自然道:“那……你繼續洗你的碗去唄?!?/br> 周圍人來人往,她要真哭起來可說不清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一個大男人欺負小孩呢。 想到這里他就覺得口干舌燥,隨手端起那盞已經不燙的茶正準備喝一口,就見眼前的人正眼巴巴地望著他,準確地說,是望著他手里的茶。 唐烈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茶,最后不耐煩地往前一遞:“這茶放這么久都進灰了,你去給本公子倒了?!?/br> “不用倒,我能喝!”拂冬接過那杯茶一飲而盡。 唐烈云本想來湊個熱鬧,結果是茶也沒了,還被一個小丫頭給訓了頓話,偏他沒說上兩句她又要哭,真是落了灰的豆腐拍不得打不得,他擺擺手:“你這地方甚是無聊,我走了!” “大人你等等!”拂冬一盞茶下肚舒服不少,還膽大包天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指了指某處。 唐烈云看過去,看見了不遠處的墻角下的一對母子。幼童蜷縮在母親的懷里,閉著眼睛,臉蛋通紅,不用問都知道在發高熱。 “剛才她們來領粥時,那個小孩子就病懨懨的,好像是在來的路上就病了。大人,你精通醫術,能不能幫著瞧瞧???” 還瞧瞧? 正所謂蹬鼻子上臉也不過如此了!他是懶得與這小丫頭費口舌才退了一步,這下可好,還真以為他唐烈云好欺負了。 “你知不知道我看診得多少銀子?她付得起嗎!” “我來付?!狈鞫鸬么嗌?,甚至當著唐烈云的面從身上各處拿出了銀子,并在一起雙手捧給他,“我上個月的月錢有二十兩,都在這里了,你看夠嗎?” “……”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能傻到這個份上也是不容易。 唐烈云看她那副傻樣就來氣,不客氣地一把薅下拂冬手里所有的銀子,“你就等著上街要飯去吧!” 說罷就走,拂冬看他氣沖沖地走向了那對母子,這才松了口氣,又轉身進了鋪子,去搬洗好的粥碗。 午膳時,整個王府出奇地安靜,來侍奉午膳的也只有一位庖廚。 院里連個灑掃的小廝也沒瞧見,疾風不由問道:“府上人都去哪里了?” “稟殿下,稟疾風大人,府上的人都被王妃身邊的拂冬叫走了,說是人手不夠,又來不及尋些得力的,就干脆叫了咱們府上的人,就連那位藥王大人也去了呢?!?/br> 戰蘭澤面上平靜,毫不意外。 “殿下,王妃的鋪子就在承元大街,還是藥王大人幫著挑的,是絕佳的地方。施粥和發放干糧的攤子也支在那里,您可要去看看?” “不必?!睉鹛m澤說,“去將書齋里那副明宮賦神圖送到國相府,就說是國相新得了浮山居士的墨寶,邀文陳兩位國公爺到府同賞?!?/br> 疾風應是,剛退到門口就看見了匆匆前來的虞靖。 “見過虞帥?!?/br> “我找你家殿下!”虞帥風風火火地過來,看見戰蘭澤還在氣定神閑地坐在那里,就急得撓頭,好在沒有外人,他也顧不得什么尊卑,開口就問:“蘭澤,趙崇手底下那十五萬兵馬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怎么,舅舅頂不住了?” “你還說呢!”虞靖拿過酒壺就往嘴里倒,愣是灌了個干凈才啪地把酒壺放到桌上,“他們明爭暗斗也就算了,最后都把火燒到我這里來了!說是那十五萬大軍若是落在我的手里,我虞靖就在南楚無可匹敵。那起子都是帶過兵的人,難道不知新舊軍隊磨合最是麻煩,我手頭八百件糟爛事還沒完呢,哪有閑工夫cao心這些!” “再說如果只是牽連到我也就罷了,如今軍心不穩,雖然有趙崇之死的震懾,但那十五萬兵馬實在誘人,若是不能盡快落定,只怕會掀起一番大亂。蘭澤,咱們可要早做打算,不能被打個措手不及啊?!?/br> 戰蘭澤淡然一笑,“舅舅放心,此事不急?!?/br> 第126章 相助 施粥的第二日,鋪子里便不像第一日那般手忙腳亂。有拂冬和王府管家帶著人cao持著,周喬得了空便在街上閑逛,從北市逛到南市,凡玄武軍所巡之地皆是秩序井然,沒有商販爭搶地盤,反倒是各自說說笑笑地做著生意,有那膽大的還敢叫聲武英將軍,周喬還驚訝于自己沒穿盔甲,沒跟巡街的軍隊走在一路居然也能被人認出來。到了南市巷尾她就準備打道回府了,卻沒想剛要走就聽見有女子的哭喊聲。周喬腳步頓住,望向巷口,只見一名女子頭發散亂衣衫不整地哭喊著跑過來。身后還跟著一男子,面目猙獰,嘴里似乎罵著什么。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巷子,那男子三兩步便追上來,眼看著要粗魯地扯住她的頭發,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緊接往旁邊一搡,那男子就被推得連連后退幾步。 施粥的第二日,鋪子里便不像第一日那般手忙腳亂。 有拂冬和王府管家帶著人cao持著,周喬得了空便在街上閑逛,從北市逛到南市,凡玄武軍所巡之地皆是秩序井然,沒有商販爭搶地盤,反倒是各自說說笑笑地做著生意,有那膽大的還敢叫聲武英將軍,周喬還驚訝于自己沒穿盔甲,沒跟巡街的軍隊走在一路居然也能被人認出來。 到了南市巷尾她就準備打道回府了,卻沒想剛要走就聽見有女子的哭喊聲。 周喬腳步頓住,望向巷口,只見一名女子頭發散亂衣衫不整地哭喊著跑過來。身后還跟著一男子,面目猙獰,嘴里似乎罵著什么。 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巷子,那男子三兩步便追上來,眼看著要粗魯地扯住她的頭發,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緊接往旁邊一搡,那男子就被推得連連后退幾步。 他顯然是沒有預料會有人多管閑事,再一看竟是個身段纖瘦,瞧著不過十六七歲的女子,他啐了一口惡狠狠道:“滾開!少管閑事!” 那狼狽的女子見他又要沖上來,趕緊躲在了周喬的身后,渾身發抖。 周喬側頭,看見她臉上清晰的巴掌印、唇角的血跡,還有脖子上被掐過的紅痕。 周喬回過頭來:“你打的?” “你管呢?我管教自己的女人干你什么事!” 周喬反而走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一個大男人,如此毆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還好意思掛在嘴上說???” “你管——??!”他話還沒說完,周喬就一腳踹在了他肚子上,那男子慘叫一聲后背撞在墻上又跌落到地上,臉先著地吃了滿嘴的灰土。 然他還未反應過來,周喬已走過去一把薅住他的頭發,單手將人拖了過來,摔在了那被嚇到的女子腳邊,“喏,打回來吧?!?/br> 趁著這間隙,那男子爬起來就想跑,周喬見那女子遲遲不敢出手,嘖了一聲,上前擰住男子的胳膊直接掰折到背后,又是一腳踹在他膝彎迫使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膝骨碎裂聲分外清晰,那人疼得大喊大叫,引來了不少圍觀百姓。 “怎么,碰到打得過的就追著打,碰到打不過的就跑???”周喬切了聲,又看向那女子,“他是你什么人,情郎還是夫君?” “是、是我……”那女子見周圍圍了不少人,聲音愈來愈小,“是我夫君?!?/br> “將軍?!贝藭r常在街上賣蒸糕的婦人正欲開口,就被她丈夫瞪了一眼,意為少管閑事。 那婦人先是被唬住,但見周喬聽到這聲將軍就看過來,又見她只身一人輕輕松松便制住那人,她上前道:“這人名叫黃三,是我們這邊有名的賭徒,這是他妻子秋娘,還給他生了一兒一女。 “可這黃三是一沒錢就打人!今日秋娘來我這里買了蒸糕正被黃三看見,當時就將她拖了回去,想來回去就是一頓毒打,幸得被將軍撞見!” “你這婆娘怕是不想做你那狗屁生意了!她藏著錢不給我,如此欺瞞一家之主就該好好收拾!” 他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腦袋上又挨了一腳,鼻子撞在石頭上,立時流了一臉的血。這模樣嚇壞了周圍的百姓,周喬不理,索性還把人踹翻過來,踩在了他嘴上強行讓他閉了嘴。 一聽賣蒸糕的販婦竟叫周喬將軍,那名叫秋娘的女子怔了下,她看周喬如此年輕又四肢纖細,偏能不費吹灰之力制住黃三,還叫他怎么掙扎都掙扎不開。她當即跪了下來朝著周喬重重地磕了個頭:“求將軍做主!求將軍救秋娘一命!” 她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民婦名為何秋意,因著何黃兩家父輩的交情,自幼與黃家幼子定下娃娃親。剛嫁過來時還好,可自從黃家兩個姑娘嫁出去,接著公婆仙逝,黃三繼承家業,他便開始沒日沒夜地喝酒賭錢!他敗光了家財和我的嫁妝還要去賭,我藏得那點錢是變賣了僅剩的鐲子釵環才換來的!我家晟兒和姝兒還年幼,民婦如何能不為他們著想??!” “將軍?!蹦琴u蒸糕的販婦又道,“民婦同夫君做著小本買賣,本不該如此多話,可這黃三打秋娘是不一次兩次了,每每報了官,官府都拿著清官難斷家務事當由頭將人打發回來,若是哪日秋娘被打死了,她那一對兒女又該如何?民婦亦為人母,只是想想都覺得心痛難耐!” 有人先開了口,人群中也有人跟著點頭,對著黃三指指點點。 “怎么回事!”此時傳來馬蹄聲,行人紛紛讓開路,周喬抬眸,來者正是蕭逸,他身后還跟著巡街的玄武軍將士。 看見周喬腳底下踩著一個男子,蕭逸還有些詫異,上一回見周喬大街上收拾人,還是在北晉的時候,那時候街上打架,十回里面八回都能瞧見周喬,動不動手且先不論,這種熱鬧一般少不了她。 他翻身下馬,持刀走了過來,“將軍,發生了何事?” “沒什么大事,閑逛時碰見了一個畜生?!敝軉烫Я四_,對蕭逸道:“斷他一手一腳,扔牢里去?!?/br> “???”蕭逸看了眼黃三,又看了周遭百姓,壓低了聲音說:“將軍,咱們不能收押犯人,這是府衙的事?!?/br> 周喬聳聳肩,“聽說是府衙不管的,他們不管我管,斷了手腳也不必請醫者了,飯食更是不用,每日給口水吊著命就是了?!?/br> “是!”蕭逸回頭,“來人,把人拖回去?!?/br> “不不!”黃三一見這是要動真格,立刻求饒:“將軍饒命,求將軍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周喬被他那叫聲煩得不行,“吵死了,嘴堵上?!?/br> 一聽周喬油鹽不進,周圍人都冷眼旁觀,黃三趕忙看向秋娘:“娘子你可不能見死不救!我若是死了晟兒和姝兒就沒了親爹,定要糟人恥笑!若是傳出是你做親娘的將他們親爹送到牢里,他們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提及兩個孩子,秋娘臉色蒼白,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