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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穆昭鳳的聲音, 喚醒了楚淵的意識,謝容姝的腦海,浮現出一段屬于楚淵的、讓她極陌生的記憶 記憶里, 月華宮的正殿燭火昏黃,皇后娘娘的畫像前面,擺著祭奠的供果。 殿外雷聲陣陣, 豆大的雨滴砸在琉璃瓦上, 一如皇后自盡時的那個雨夜。 皇帝與楚淵對坐在臨窗的桌幾旁,桌上一壺清酒,兩只酒杯,父子二人難得坐下來對酌。 酒正酣時,皇帝的目光,審視地望著醉眼朦朧的楚淵, 忽然開口問道:這么多年, 朕始終不明白, 當年你母后為何會自盡身亡, 朕聽聞她臨去前, 曾將你叫到身前,說了許多話,你可愿意告訴朕,她都跟你說了什么? 楚淵佯裝眼神迷離,故作回憶許久,才緩緩道:母后說,父皇乃當世明君,讓我定要好好聽父皇的話,做個對父皇,對朝廷有用的人 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讓皇帝滿意。 他既不覺得自己是明君,也不相信皇后臨死前會對兒子說這些。 畢竟當初皇后死后,承恩公府的態度做不得假。 皇帝始終在意,皇后偷聽到的那些話,令他再也沒法在顧家人面前,披上偽善的外衣。 而楚淵提到明君二字,只讓他覺得諷刺。 朕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這江山以后都是你的?;实勖嫔蠋Я藥自S惆悵,故作不經意地問:你母后可曾向你提及西疆大巫生前曾贈送給她的神藥? 神藥?什么神藥?楚淵茫然地道:兒臣不記得母后提過什么神藥。 皇帝的神色,因著這話,倏然淡漠了幾分,看向楚淵的眼神,也透出涼薄的意味。 他伸手執起桌上的玉壺,搖了搖,揚聲道:高傳良,把西疆進貢的美酒拿來,今夜朕要與六郎不醉不歸。 隨著這話,高公公端著朱紅的托盤,走上前。 托盤之上是另一只玉壺,壺身雕著張牙舞爪的玉龍,看上去精巧無比。 謝容姝從楚淵的視線看過去,立時認出這壺,便是當初年幼的楚淵,在月華宮外看見的,高傳良端去給皇后時,盛著毒酒的酒壺。 皇帝親手從托盤上拿起雕龍玉壺,給楚淵倒了杯酒。 來,嘗嘗?;实劭聪虺Y,意有所指地道:你母后生前喜歡這酒,今日是她的忌日,最是應景不過。 楚淵垂眸,修長的手指接過酒杯,頓了頓,對著皇帝道:兒臣先敬父皇。 皇帝笑笑,也給自己添了杯酒。 你我父子二人,當同飲才是。說完這句,他執杯輕碰楚淵手里的酒杯,示意楚淵先飲。 楚淵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而皇帝卻只是以手掩杯,放在唇邊狀似淺酌一口,便將酒杯放回到了托盤上。 毒酒入腹,雖然沒有立時發作,楚淵仍佯裝酒力不支,醉眼朦朧地道:父皇恕罪,兒臣兒臣喝多了,恐在父皇面前失態,先先行告退。 他說著,雙手撐在桌子上,搖搖晃晃站起身,又不受控制跌坐回去,伏在桌子上醉了過去。 殿下?殿下?高公公推了推楚淵的身子,輕喚出聲。 楚淵沒有回應。 不多時,女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楚淵的耳畔響起皇帝與穆昭鳳的對話聲: 鳳兒,你不是說這藥不會那么快見效么?怎地六郎剛吃過酒,就暈過去了? 皇上,寧王這是喝醉酒醉過去了,您且放心,這藥要兩三日才會起效,承恩公府那邊絕查不出端倪。 最好是這樣?;实鄢晾涞氐溃捍朔拗幌虢铏C試探承恩公府會不會拿出大巫留下的神藥,萬不能再讓六郎出事,否則承恩公那里必會起疑心,到時就不好收場了。 穆昭鳳笑著道:寧王的性命,關乎承恩公闔府的前程,承恩公必會為了救治寧王,傾其所有,更何況是大巫留下的神藥臣妾先?;噬系脙斔噶?。 謝容姝看到此,蹙了蹙眉,心里生出幾許疑竇。 在她記憶里,自重生以來,除了她與楚淵初相識的那段日子以外,楚淵一直都在西北,從不曾在京城逗留過太多時候,更別提會發生身染重病、承恩公不得不傾其所有為楚淵治病之事。 楚淵的這段記憶,究竟是從何而來? 就像是在回應謝容姝的疑問 楚淵腦海中的記憶,忽然變得凌亂起來。 謝容姝看見楚淵被高傳良送回了寧王府,又過兩天,那日飲下的酒中之毒,開始發作。 顧淮將一枚藥丸,親自遞進楚淵手里:這是你要的假死藥,服藥以后,身體便會脈息全無,能持續三日,父親已經安排好一切,事成之后你便帶著鳳山軍出關去,再也不要回來。 謝容姝聽見這話,心里打了個突。 假死,出關,再也不回來。 她還來不及細品這幾個詞背后的深意,就見楚淵腦中的記憶,再次一轉,眼前的畫面變得漆黑一片。 寧王薨了 隨著一陣哀慟的哭聲,三喜哀痛到極點的聲音,讓謝容姝渾身一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