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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們這里的那座靈峰山,好久沒爬了。今天還挺適合爬山的。蘇靜塵看著門外說。 沈芳低下頭,沉默了一下,心里跟打鼓似的,但嘴上還是說,去吧。擦防曬霜,戴上帽子,穿上防曬服和登山鞋。爬山設備都在你房間的衣柜里。 好。不用擔心,我帶了手機,你不放心就給我打電話。蘇靜塵知道mama的擔憂。她們母女之間有這種默契。不用說穿就心領神會。 嗯,爬完就回來,別太晚。記得帶水,家里冰箱有吃的,你看著拿一些。 蘇靜塵告別母親,回家,換裝,背上登山包,檢查了一下,就出門了。 在小區門口上了能直達登山入口的公交車,大約半小時到了地方。站在入口,看了樹立著的全山導覽圖,她選了一條最遠的上山小道,開始一個人爬山。 這座山海拔680米,山峰綿延幾公里,登山入口處寫了上山路一共有3609級石階。在曲折中沿著僅容一人通過的窄石階前進。 雖然沒有太陽,但是戶外32度的高溫阻止了很多人來爬山,現在rou眼可見的在爬山的人不多。 一級又一級臺階,每走一步,離山峰就近一點,這種單純的體力活動,有著純粹可見的目標。累了的時候,駐足抬起頭看看被云霧纏繞的山峰,心里一下就有力量了。 蘇靜塵偶爾跟自己較量,會一鼓作氣不停歇地爬上上百個接近60度角的臺階,直到到達拐角的平臺處,彎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 額頭的汗,一顆顆砸在石階上,濺起的灰塵像個迷你瀑布一樣開花,心臟一下又一下咚咚咚猛烈跳動。 生命變得有跡可循。 緩了緩,看看來時的路,又抬頭看看目標。越來越近了。 雖然小腿越來越僵硬酸脹,但心中被一股越來越強烈的興奮感充斥著。這種被多巴胺支配的快樂,越來越高漲。 就這樣走走停停,花了四個多小時,山頂的四角涼亭近在眼前。抬手抹了抹像被水洗過的臉,大口吸進夾雜著花香的山頂清新空氣,在肺內交換一圈后,帶著體內的燥熱和渾濁吐出。這樣來回醞釀了一會,低頭開始爬最后一段石階。 最后這段路,非常陡峭,目測接近80度,還好臺階兩邊有鐵索,抓住鐵索,邁步向前。 這個過程非常緩慢,因為爬到這會,整個腿部肌rou都在發顫。手牢牢抓住鐵索,從外物獲得安全感。 這會她很平靜,一點也不急躁,在頭腦清醒不發脹的時候才會邁步向上。一旦感覺缺氧,就原地大口呼吸緩解。 抬腿,腳掌踏實地踩在臺階上,同側的手撐著彎曲的膝蓋,發力,把另一條拖著后面的腿拉上來。 周而復始地重復這樣的步驟,身體疲憊到極點,精神卻無限高漲。內外兩股強烈的感覺撞擊在一起,讓她有點眩暈。 這段大約百來階的登頂路,她不慌不忙地爬了足足一個小時,直到邁上最后一個臺階,完成最后一個動作,雙手撐在膝蓋上,以俯視的姿態看著前方目的地:涼亭。 直起身,定定地站了會,清風徐來,帶走身上的夏熱和汗珠。 緩緩走向涼亭中間,環視了整座山。拿出手機,拍了幾張山頂的風景照,發給mama。 從蘇靜塵說要爬山開始,沈芳就沒有繼續看書了,開始整理書架上的書,查看需要補上的書籍,拿起撣子,掃書脊上的灰塵。一刻也沒停下來。特地把手機從震動調到最大音量,只要有消息提醒,她就快速過去查看。 一直到中午,看到蘇靜塵發過來的照片,才稍微放心一些,沖了杯咖啡,坐下來慢慢喝。 蘇靜塵在山頂待了一個小時,感受涼風劃過皮膚,身體有種被太陽和微風滋養的舒適感,感覺之前一直被束縛著的沉重的軀體,得到了某種撫慰。從最高處看她從小長到大的這座小城。 小時候上學覺得上學路途好遙遠,現在卻發現這座城只有她在山頂轉個身那么大。 想起蔣云升那句話,往長遠了看,現在這些都不算什么。 她現在的困境應該也是這樣,但她找不到突破口,覺得自己身在云霧中,看不到目標,看不到前路,像無頭蒼蠅一樣,這樣的處境讓她身心疲憊。 不應該這樣,應該有出路的。 她還沒找到。她可以找到的。 現在躺在坑底這種局面到底是因為什么?因為之前的導師?因為她自己的能力? 她當初做那個課題就是跳進了一個坑。 現在要怎么做才行? 不應該繼續躺在坑底,應該努力站起來,爬出來,在進入下一個坑之前,看看全局。 就像她現在研究的領域,她要看到全貌。 對,就是這樣,就算要跳坑,也要努力看到全貌。有像涼亭一眼可見的遠方目標,這樣就算在坑底也能明白前路。 那些坑不再是單純的前進路上的絆腳石,而是歷練能量與筑地基的過程,她會慢慢變得更有能量,不再是只看著坑上那一隅天空,只能看到那點風云變幻,以為那就是全世界。 要看到廣袤的天地,要擁有屬于自己人生的能量,誰也奪不走并且會越來越強大的能量,是一種聽見蘇靜塵這個名字就能給人一種生命力的震懾的能量。 渾身的血液在爬山過程中加速循環,這會臉和胳膊還很燙,心中也泛起了微微的熱浪,一種讓她振奮的帶著某種希望的流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