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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要路過將軍的營帳,她溜墻根,慢慢地走了過去,忽而聽得里頭小竇方兒在喊她:青陸,來。 青陸頭皮一麻,這小竇方兒是有心要害她的吧? 青陸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重新收拾好了心情,掀開帳子,站門口聽吩咐。 帳內不知什么時候支起了云絲帳,大將軍支肘斜倚在大迎枕上,面目隱在層層疊疊的云絲下,使人看不清楚。 小竇方兒垂手在書案前,指了一桌子的吃食,小聲道:大將軍吃不下,這些你端走 最后一個吃字還沒出口,就聽云絲帳下將軍清冽的嗓音響起,打斷了小竇方兒的話:端走喂驢。 青陸才不計較喂什么,抬眼去瞧那案上的吃食,待看清楚了之后,喜笑顏開。 雪蓮子龍眼玫瑰羹,水晶糖糕、糖酥酪、蜜三刀個個都是青陸做夢都想吃的甜品,而且個個賣相極好,哪里又像是吃剩下的? 她清亮亮地應了一聲,一邊端盤子,一邊湊著趣兒:咱這兒哪有驢呀,再說了,驢也不吃這個! 生怕大將軍反悔,青陸揣著盤子給大將軍道了聲謝,一溜煙兒地出了帳子。 聽得腳步聲噠噠噠地跑遠了,小竇方兒這才苦著臉道:大將軍,小的不力,給您招來這么一個禍害。 云絲帳里良久無言,過了一時才有一道寒涼的聲線響起。 竇方,你覺得我是不是特大度,特有度量? 這沒頭沒腦的問話,讓小竇方兒有點兒害怕。 那您可不就是特大度,特有度量的一人嗎?他扭捏了一下,我剛來您身邊兒當差時,拿有褶子的衣裳,有臟印兒的靴子給您穿,您也沒把小的打死啊。 只是扔出去跪了半天,小竇方兒在心里頭加了一句。 辛長星哦了一聲,面色在帳簾子里晦暗不明的,看不清楚情緒。 他覺得自己對那小兵容忍度實在太高,可在小竇方兒的眼里頭,他就是那么寬厚溫和的一人,也不是單對那小兵如此,他這會兒才釋然了。 他往迎枕上靠了靠,有些疲累了。 小竇方兒斗膽提醒他:您還沒沐浴。 辛長星一僵。 方才在凈室被鄭青鹿這么一攪合,竟然將沐浴給忘了,看來那小兵真是個禍害。 青陸在夜風里縮著腦袋,捧著一盤子甜點,一路哆嗦著往伙房去了,因記掛著要把這甜點給師傅和畢宿五留點,她便一口都沒吃。 到了第二天曉起,彭炊子見青陸沒動靜,走過去一瞧,才看這小子在床上縮成一團,正打擺子呢。 彭炊子哪里知道她后半夜的經歷,只當她是打更吹了涼風,再一摸額頭,燙的驚人。 這是傷風了。 彭炊子先把粥給熬起來,去找畢宿五,吩咐著讓他去給旗總告個假,再將杜營醫請過來, 杜營醫同彭炊子有些交情,故而一喊便至,先瞧了瞧那病人的面容,再取氣分脈于左手,號了一會兒便罷了手。 這小子脈象細弱,好似有些不足之癥。杜營醫并不是什么醫術高明之人,也不敢妄斷,只是有些疑惑這小兵的脈象,不似漢子一般有力,不過是傷風發熱,我給她開兩服藥,吃兩天吧。 彭炊子哎了一聲,接了方子再去領藥,回來煎了一服給青陸喝下,青陸一直捱到了后晌,這才退了燒,精神頭好了一些。 晌午,彭炊子給青陸煮了碗菜粥,熱乎乎地喝了一碗下肚,青陸才覺得稍微有點舒坦了。 師傅,您說為什么人一生病,就想自個的娘? 十五歲的小少年雪白雪白的,只將巴掌大的臉露在鴉青色的土布被子外,尖尖的下巴頦抵著被子角,眼眉耷拉著,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 彭炊子知道這小子是想娘了,他伸手拍了拍小徒弟的腦袋。 孩子見了娘,無事哭三場,更何況你這會兒還有事兒呢。他嘆了一口氣,往床邊上坐下,你那娘不就在鎮上,休沐時回去看看。 青陸默默地搖了搖頭,同師傅掏了心窩子。 師傅,我從前沒告訴過您,我那娘是養娘,我八歲那年從人牙子手里跑出來,是她收留了我她努力去回想八歲前的記憶,可什么都想不起來,可我想不起來我親娘長什么樣兒了,可我總覺得,她應該是極溫柔的一個人,我病了,她就把我摟在懷里頭,我哭了,她能背著我去看小金魚小鸚哥兒,我要是困了,她會抱著我拍一拍,再給我唱歌兒聽 記憶雖不見了,可味道、歌聲卻是能永久記住的,青陸這么一說,惹得彭炊子抹了一把老淚。 吃完了粥,說了會兒話,青陸昏昏沉沉的,睡一時醒一時,到了晚間,忽地伙房就闖進來兇神惡煞地一波人。 四個漢子,為首的還是魏虎頭,前幾日一腳踢在青陸心窩子上,讓她吐了一口血的那個莽漢。 散了cao練吃罷了飯,這四個人閑著沒事兒,聚在一塊兒瞎鼓搗,就想起來了那日鄭青陸白得的那張銀票。 青陸是個在人前從不示弱的,見這三個人闖進來,先是一腳踹翻了彭炊子,接著就把眼珠子黏在了自己的臉上,立時有了計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