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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兒,青陸感受到眼前人蔑視的眼波,心里直抖霍,聲氣兒就低了些。 小的聽出來您愛潔,實際上這毛病不好。若是行軍打仗的,難免沾些穢物不是。她苦口婆心地勸他,瞧您這穿戴,一定不差銀子。咱倆既然在此地遇上,那便是緣分,您將這一身穿戴送給我,我替您好好地傳承下去 什么亂七八糟的,辛長星捏了捏眉心,鄙夷地打量了這小兵一眼。 這樣灼灼的眼神,好像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把他的衣裳都給剝了。 他待身上這股切骨的痛過去,擰著眉頭問她:右玉營三個工兵部,你在哪部,叫什么? 這是要查問底細了。 青陸警惕地將懷里的靴子抱緊,仔細回想了方才自己的言行,有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瞧此人的談吐氣質,怕是個營將一階的高官,若是想尋個由頭罰她,那可怎么好?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謹慎道:我不要您衣裳了成嗎?您就把您方才答應的給我就成了。 辛長星緩過勁兒來,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人就是這樣,主動給和伸手要,自然是伸手要不要臉一點。 打量這小兵不過十三四歲,一張稚氣的小臟臉,瘦的跟個竹竿似的,上陣打仗怕也是個貪生怕死的。 他默了默,平靜而涼薄地看了她一眼。 物之稚者,皆不可厭,惟驢獨否。他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聲若金玉,可語調卻冷冽入骨,好好呆著罷。 青陸聽的一頭霧水,咕噥著說:什么物之稚者,惟驢獨否?什么意思? 辛長星不再搭理她,也并不打算將另外一只靴子留給她,凝了凝神,想要躍身而起,可這輕身功夫剛使了一半,腿就被人抱住了,生生把他拽落在坑沿。 壯士!帶我飛出去罷!那小兵把他一只靴子綁在腰間,兩只手牢牢地抱著了他的大腿,小臟臉貼在他的小腿肚上。 這一拽一抱,辛長星半個人撲在坑沿,沾了一身的土。 他素來愛潔,今夜倒是個例外,里里外外沾了穢物這一身衣裳果真是要不得了。 這小兵討厭至極,辛長星身上既不痛,那點子耐性便一掃而空,雙腿一動,將她踹了下去,可那小兵卻著實有點力氣,活生生將他腳上那只靴子給擼了下來。 辛長星沒了靴子,穿著繡著貓兒的襪子在空中飛了一飛,才落在了一根樹杈子上。 今夜的遭遇實在離奇,原以為是逢著個鬼物妖怪,誰知道竟是個財迷。 他唿了一聲哨音,卻惹來了一只夜貓子落在了他頭上。 他整個人僵住了,在樹杈子上站的筆直。 沒過多久,長行竇云便騎著馬踢踏著沙土過來,見自家將軍在樹杈子上站的威風,他有些遲疑地說道:將軍,您貓癮犯了?夜貓子您也逗? 辛長星僵著一張臉,不敢動彈。 蠢貨,把它給我弄走。 竇云恍然大悟,飛上樹來,將那夜貓子趕走,見自家將軍松了一口氣,又遲疑道:將軍,那夜貓子在您頭上拉了 辛長星面無表情地截住了他的話頭子。 閉嘴。他知道竇云說的是什么,可他不能讓他說出來,他強忍著惡心,僵著腦袋跳下樹杈子,騎上馬飛奔而去回去這沐浴更衣,必不可少。 竇云撓著腦袋,有些茫然。 將軍一向愛潔,也不知道會怎么處置他那顆被拉了鳥屎的頭。 會不會把自己的頭砍下來 夜黑透了,云遮住了月影,青陸緊緊地抱著兩只靴子,喜滋滋地待在坑底盤算。 黑色緞子面靴筒,祥云紋樣的靴面,玄色鞋底,大了點也沒關系,她一向得意自己的手工活,回去改一改靴底,收一收靴筒,穿上準威風。 她心滿意足地打起盹兒來,夜貓子號的凄厲,她才不怕。 逃命的時候,死人也是見過的,哪里就怕這漆黑的夜了不過夏夜荒野的野蚊子實在是野,將她好一頓叮咬。 再睜眼時,微光從天際升起,她揉了揉發澀的眼睛,站起身來,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把兩只靴子扎在腰間,掏出一柄工兵鏟,這才開始在坑壁上挖臺階,挖一階上一階,一會兒功夫就從坑里爬了出來。 摸著黑兒走了一里地,進了伙房的小院兒,大鍋里熬著小米菜粥,檐下的灶臺上也擺了一碗,青陸心里頭一暖,知道這是她師父彭炊子給她留的飯。 坐在檐下頭咕嚕咕嚕地喝完,剛抹了抹嘴,就聽里頭彭炊子甕聲甕氣地同她說話。 夜兒后晌你家那大兄嫂子又找來了,要將你這個月的餉銀領走,教我給說走了。半截入了土的老頭子披著件黑褂子走了出來,耷拉著三角眼顧了她一眼,眼前這小徒弟倒把自己嚇了一跳,呀,這怎么咬成了個豬頭? 青陸也覺得自己的臉又癢又腫,也不介意師父這句豬頭,嘿嘿笑了幾聲。 彭炊子繼續方才的話題,你那嫂子惡的很,你萬莫被她哄了去。 彭炊子說著,回想起那女子,說話口音卻同自家這個小徒弟不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