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人??！”侍衛驚恐地喊道，“他追過來——”

    話未說完，一柄斷劍便霍然捅入他的后心，將他當場誅殺。

    冰冷高臺之上，寧楸坐在顧隱弦的懷里，看著白衣似雪的帝君手提染血斷劍，踏碎重重玉階，一步步朝她走來。

    第89章

    隔著幽暗冰冷的虛空, 寧楸和帝曜長久對視著。

    他的步伐極穩，霜雪般的長發在身后蕩起，手提染血斷劍, 踏過重重玉階向她走來，強大而不可阻擋。在他的威壓之下，攔路的魔兵丟盔棄甲, 無力抗衡, 眼中只有深深的恐懼。

    他眸光幽暗，深深地凝視著她，沒有在意顧隱弦、巫梟和其他任何人。此刻分明是他仰視著她，卻仿佛他支配著一切。

    寧楸匆忙垂下眼, 不知為何，和他對視莫名讓她有點心虛——她此刻還坐在顧隱弦的懷里，想要掙扎，腰肢卻被其以單手牢牢握住。

    她注意到帝曜手中的斷劍。

    那是他破碎的本命劍。

    她曾經撿到的那塊金色碎片，便是這劍的一部分。

    他身為一代仙帝，何愁沒有劍用？想要多少名劍，只需揮揮手便召之即來, 為何要以這把斷劍為武器？

    在她出神間, 帝曜已踏上最后一重玉階，站在了她和顧隱弦的面前。

    顧隱弦抬手撫上了寧楸的臉頰，保持著慵懶的坐姿，抬眉看向帝曜：“吾還以為，你會上演一出搶親的戲碼。明日才是大婚的日子, 你來早了?！?/br>
    帝曜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眸光在寧楸的臉頰上停留片刻, “啾啾一日被困在此, 孤便一日無法安心?！?/br>
    “可惜，”顧隱弦悠悠嘆了口氣，“她現在是吾手中的人質?！?/br>
    寧楸看了顧隱弦一眼，反駁道：“既然你把我當成人質，我叫你夫君的時候你為什么會臉紅？”

    顧隱弦手一抖，耳畔仿佛又回響起她扯著他的衣袖喊“夫君”的聲音。

    “你……”

    趁著顧隱弦手抖，寧楸眼疾手快地從他懷里掙脫，還沒跑出去多遠，她便被帝曜單手撈進了懷里。

    寧楸：qaq

    才出虎xue又入狼窩。

    “我……”寧楸倚在帝曜的胸口，眼睫忽閃，試圖跟他解釋，“我答應嫁給顧隱弦，乃是權宜之計。這、這么喊是因為怕死?！?/br>
    帝曜還沒說話，顧隱弦便冷笑了一聲，用凜冽如霜的眸光看向她：“怕死？”

    寧楸嚇得一哆嗦，把臉頰埋在了帝曜的懷里。

    “嗚嗚，我錯了，你別把我留在這兒，魔神好嚇人啊……”

    顧隱弦氣笑了，“嚇人？你摸吾腹肌的時候，為何不說嚇人？”

    帝曜微妙地看了顧隱弦一眼，仿佛察覺到了那有如實質的醋意。不過他只是道：“你嚇到啾啾了?！?/br>
    寧楸仰起臉頰，還想解釋點什么，卻被帝曜以修長指尖堵住了嘴唇，輕輕摩/挲?！斑@不是你的錯，是孤來晚了?！?/br>
    “虛偽?！鳖欕[弦手腕一翻，便取出一對凝結寒霜的匕首反握在手中，“你既然也對啾啾有好感，為何裝出這樣一副大度的模樣？”

    寧楸：“？？？”

    也？魔神大人你說了“也”字對吧。

    ……難道是基因問題？顧暝和顧厭都喜歡的人，魔神也逃不掉？

    寧楸連忙搖了搖頭，這個猜測也太可怕了！

    帝曜微微垂下眼 ，眸中帶著一絲神性的悲憫，“比起內心的醋意，孤更在乎啾啾的感受?！?/br>
    寧楸微微一怔。

    之前帝曜走上玉階時，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飾的毀滅欲?？匆婎欕[弦抱著她的時候，那醋味隔大老遠便能聞到?？伤F在竟能如此好地克制自己，一切以她的感受為先。

    他未曾質問她，也并未懷疑她，盡管他明知道她沒那么喜歡他。

    簡直是……對她寵愛到了縱容的程度。

    又或者是，他有絕對的自信最后可以得到她。

    這時，眾人身后傳來一道帶著仇恨的聲音：“帝曜，本座要殺了你?！?/br>
    寧楸從帝曜懷里支棱起腦袋，看到魔尊竟已趁亂從軟禁中逃脫，手持沾染魔氣的長刀，在血與火中走來，長及腳踝的發絲在半空中劃出優美的痕跡。

    帝曜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了一句：“你不是孤的對手。等你修煉成魔神，孤會正面同你一戰?！?/br>
    說完，他單手抱起寧楸，緩緩浮上半空，銀發拂動，純白衣袂微微飄舞。

    魔尊怒吼一聲，背后張開了一對魔翼，揮刀砍向帝曜，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寧楸那邊。

    “顧厭，退下?！鳖欕[弦冷哼一聲，指尖微抬，一道道冰柱升起，將魔尊擋在了冰霜的束縛之中。

    他足尖點地，縱身掠向半空，手執匕首，以極快的速度對帝曜發動了數十次攻擊，每一擊都帶著極致的寒意，讓虛空發出震顫的哀鳴。

    帝曜瞳仁微縮，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每一道攻擊的軌跡，一只手將寧楸緊緊抱在懷里，另一只手持握斷劍，在虛空中輕點數下，道道金石交鳴的錚然之聲奏響，格擋住了顧隱弦的每一擊。

    “你我之間，只怕一時半會難以分出勝負?！钡坳籽劢尬⑾?，“孤今日是來救人的，沒工夫在這里陪你們耗?！?/br>
    說完，他便橫劍斬破虛空，抱著寧楸走了進去。

    *

    躲在旁邊吃瓜看戲的巫梟走了出來，疑惑地看著顧隱弦：“你就這么把新娘拱手他人？這明日還怎么吃喜酒??！”

    “吾自有決斷?！鳖欕[弦抬手揉了揉額角，“吾已派一隊精銳潛入仙界，帝曜一旦離開，他們便會開始布置。算著時辰，應當已布置完成了。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別的都不重要?！?/br>
    “顧隱弦，你不中用??！”被關在冰雪牢籠里的魔尊恨恨地說，“你就這么讓他把啾啾帶走了？”

    “你小子活膩了吧！”顧隱弦一腳踢向了魔尊的屁股，“若不是為父攔著，你只怕已經死了。還不快去修煉?！?/br>
    *

    縱然帝曜法力高深，也無法從永夜冰原直接傳送到九重天上，需要進行數次空間跳躍。

    因此，二人從虛空裂隙中出來，便落在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冰原上。

    寧楸打了個噴嚏，“這里真的好冷……這么想想，還是待在九重天舒服?！?/br>
    帝曜眼眸微彎，抬起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著她的眼尾，溫聲道：“啾啾，是我把你弄丟了。對不起?！?/br>
    寧楸的瞳孔微微擴大，“你、你……不生我的氣？”

    她注意到，他沒有再用“孤”自稱了。

    “我為何要生你的氣？”帝曜從空間物品中取出一件斗篷，披在她的肩頭，為她系上領口的系帶。這件斗篷是正紅色的，領口是上等的雪狐毛做成的，穿上去以后瞬間暖和了。

    寧楸想了想，“比如，我叫顧隱弦夫君……”

    帝曜捧起了她的肩膀，讓她看著他的眼睛，“你若也這么叫我一聲，我便不生氣了?！?/br>
    寧楸的臉頰瞬間紅了，小聲道：“這如何叫得出口……”

    他指尖微垂，動作溫柔地撫上了她嬌嫩的唇瓣，“叫不出來，便該接受懲罰?！?/br>
    第90章

    “我們回去再叫好不好, ”寧楸抱住了帝曜的胳膊，試圖和他貼貼，“這里好冷呀?！?/br>
    帝曜根本沒有辦法抵抗這一套, 溫和地點了點頭，牽起她的手再次走入空間裂隙。

    進行數次空間跳躍后，二人抵達了魔界和仙界的交界之處。

    此地曾是一片古戰場, 虛空破碎扭曲, 沒有大地的存在，隕落的星辰懸浮在半空，無形的空間亂流四處游蕩，稍有不慎便會致人死地。傳說仙界和魔界本是一塊大陸, 上古的紛爭讓世界崩潰，這里便成了一處天然的險地，將兩界的邊境隔絕開。

    “此地太過兇險，無法直接帶著你傳送過去?！逼扑榈拇箨戇吘?，帝曜忽然半跪在寧楸面前，抬起了一只手。

    “……嗯？”

    寧楸下意識后退數步，他這是要干嘛？不會是想對她求婚吧？

    那她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你、你這是要做什么？”寧楸耳尖微紅, 小聲道, “快站起來……”

    帝曜笑看著她，“不坐上來嗎？”

    寧楸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連忙捂住了微微泛紅的臉頰，磨磨蹭蹭地坐在了帝曜的手臂上。

    帝曜單手將她抱起，另一只手拿著斷劍, 縱身掠向前方破碎的虛空。

    “啾啾, 你捂著臉做什么？”他好整以暇地問, 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

    寧楸撩起眼睫, 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你還笑！”

    “是我剛才誤會了……”她小聲說，“我還以為你要對我求婚。在我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求婚……是這樣的?！?/br>
    她知道帝曜早已察覺她身上的特別之處，或許早在他們還是網友時，他就知道了，便毫無芥蒂地說了出來。

    “可以跟我講講嗎，”帝曜溫柔地注視著她，“你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br>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寧楸輕輕勾住了帝曜的脖頸，“不過、不過若是你真的想聽，路上又無聊，給你講講也無妨……”

    暮色漸濃，天空中浮現出絢爛的云霞，不時有隕星拖著燃燒的焰尾，劃過破碎荒涼的古戰場。

    寧楸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憶著，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有些記憶已經不太清晰了，她純粹是想到哪說到哪。帝曜微微仰起臉頰，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聆聽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并給予回應和鼓勵。

    等到她把憋了那么多年的思鄉之情都抒發完的時候，天色已黑透了。遠處的天空中浮現出清冷的極光，宛若迤邐在星海上的薄紗絲帶，美得如夢似幻。

    “孤所知曉的萬千世界中，未曾有你的世界。那一定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地方?！钡坳咨铄涞捻械褂持b遠的星光，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寧楸抿了抿唇，長睫輕輕顫抖，在眼瞼處投下細碎陰影，“可惜回不去了……就算可以回去，都過去了這么久，我的家人、朋友們也都……”

    “說起來，你怎么孤身一人就來魔界救我，不怕被人暗算嗎？”似乎覺得有些傷感，寧楸轉移話題道。

    “他們不是孤的對手?！钡坳讋尤莸赝?，“而且，啾啾，你是我生命中獨一無二的星辰，怎能容許……別人把你搶走?！?/br>
    寧楸抬起頭，望向頭頂的無邊星海，璀璨銀河。

    空間的尺度宏大壯美，每一顆不起眼的星辰，都是遙遠時空盡頭的一方世界，有其山川河流，冬夏春秋，形形色色的凡人上演著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