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巴納德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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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梁視線落過去,看見那是國際象棋中的一枚兵卒。 宗奕看到她沉默不語,語氣慈藹地開口:“你愿意相信這樣危險的人,幫你去查那些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事?你有問過你mama的意思嗎?” 江聿梁倏然抬眸,目光銳利。 宗奕跟看見一只炸了毛的貓一樣,毫不在意。 “你看看這個?!?/br> 他把手機遞給江聿梁。 江聿梁本來不想接,但手機上那張照片,讓她像一塊被施了定身術的石頭。 是江茗。 她從來沒見過的江茗照片。 照片上的母親,處在更年輕飛揚的時間段,看著像三十出頭,明眸皓齒,穿著背帶牛仔褲,笑得見牙不見眼,雙臂自然地搭在船桿上。 這是一張合影,江茗的身邊,站著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人。 雖然有了年頭,但也能看出來這個人的臉,幾乎就是年輕些的宗奕。 江聿梁知道,她不該接的。 這么明顯的誘惑,說不定還是合成照片。 但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伸手接過來,無聲仔細地端詳。 哪怕是假的。 至少是她沒見過的江茗。 幾乎就是在她接過的一瞬,一聲隱隱約約的巨響,不知從什么方位傳來,宗奕皺了皺眉,飛快抬了眼。 江聿梁沒什么反應。 她正癡迷般地看著那張照片,放大,縮小。 宗奕看了她幾眼,面色有些陰沉。 他腳步朝門外轉了轉,又停下。 都叮囑過安保了,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即使如此,出于謹慎,宗奕還是決定去下道新令,要加強這里的安保才行。 那聲音,一聽就是底下車庫那邊傳來的,也不知道對方想出了什么花招。 宗奕走到門口,拉開厚重的木門,剛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半道。 一道無聲的人影就站在門口。 陳牧洲。 他垂著眼睛,面無表情。 但沒有看宗奕,目光第一時間越過了宗奕的肩,看向了屋里的人。 她站在原地,聽到聲音也沒回頭,低著頭,指尖在屏幕上輕撫,輕聲念念有詞。 陳牧洲開口,叫了聲她名字。 ——江聿梁,出來。 他的音色比平時低暗許多。 江聿梁仿若未聞。 也是這時候,眼看沒有安保趕來,宗奕當然明白局勢對自己不算有利,準備靠邊悄然離開。 然而陳牧洲看也沒看,手一把抵在他肩頭,輕聲道:“你得等等?!?/br> “江聿梁?!?/br> 陳牧洲又叫了她一遍。 她這才有了反應,抬頭,怔怔地望過來。 看到是他,才邁開腳步。 沒走兩步,又折返回去,把手機息屏,放到了茶幾上。 江聿梁剛走到靠近門口的位置,就被陳牧洲一把拉住手臂,拽到了屋外。 “去屋外等我?!?/br> 陳牧洲低聲道,沒多看她,反手把門關上,落鎖。 江聿梁轉身,看了眼地上暈的七葷八素的安保人員,這些人身上,基本半點多余的傷痕也沒有,都只是被干凈利落地弄暈了。 她沉默地轉向房門。 是想說些什么的,但最后還是沒說。 陳牧洲是成年人了,應該不需要她的提醒。 要想勸得住,除非她是陳牧洲他爹。 江聿梁注意了腳下,盡量不踩到他們,沿著長廊沒走多遠,就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在轉角處等她。 “江小姐?!?/br> 林柏見她走近,沖她笑了笑,安撫性質很濃:“您還好吧?” 江聿梁:“……嗯?!?/br> 她答的語氣,還有神色,明顯都跟平時不太一樣,這讓林柏心下一沉。 “跟我走吧,先去車上休息一下,陳總應該很快會出來?!?/br> 林柏往走廊那邊的房間望了眼,房門緊閉,但是里面東西碎裂的聲響已經很清晰了。 在往出走的時候,林柏一直輕聲給她解釋,這個三層小樓的公館大概是什么位置,大概多久前被宗奕買下做私人住宅,但平時用的也少,而且周邊也是宗奕名下的房產,這也是為什么他們來的稍微晚了點,要在這一塊靜謐隱蔽的黃金地段中,確定她的具體位置。 沿著樓梯走下去時,江聿梁突然道:“我知道了。沒事的,可以讓我安靜一會兒嗎?我想想點事?!?/br> 林柏能看清,她臉色明顯的蒼白之意,便點了點頭。 等上了車,江聿梁頭靠在窗戶上,閉著眼睛。 窗外的烈陽直射進車窗,綠意與guntang同時落在她的眼皮上。 時間的刻度在夏日容易造成一種假象。 叫人無法區分漫長與短暫。 剛才看那個投影過去了多久,現在閉上眼睛又休息了多久,她都沒有任何概念。 直到車門被人從外面突然拉開。 江聿梁靠的很實在,騰空后,一時沒反應過來,身子滑了下去。 在她試圖找到力點之前,脖頸和后腦勺已經被一股力穩穩托住。 逆光之中,她瞇著眼,也看不清男人的神態。 只知道陳牧洲抬手撐住了她,扶穩后,江聿梁很快往里坐了坐,重新靠到了椅背上。 陳牧洲把門關上,從另一邊上車。 ……也不對。 江聿梁看著他站在車窗外,沒有上來。 她又挪到右邊,落下車窗,半探出身子,抬眼看著陳牧洲:“不上來嗎?” 陳牧洲只是站在原地,垂眸,眼神無聲地落在她身上。 江聿梁很少逃避什么,從幾年前開始,她就決定拿出她所剩不多的勇氣,來面對這沒什么意義的人生荒野。 她難得的想要從一個人的眼睛中逃離。 太陽已經夠刺目了,可有什么比那更洶涌。 她在實施逃避之前,忽然被冰冷的掌心扣住后腦勺,牢牢固定住,動彈不得。 江聿梁望著愈近的眼與氣息,不知該如何反應,沉默地看著他靠近。 ——跟她想象中的突然并不一樣。 他只是俯下身來,以額頭碰額頭。 實實在在的觸碰,卻又輕之又輕。 一種確認。 又似是,一種無聲認命。 總而言之,在盛夏的這一秒,空氣被烈日澆鑄到凝固,她卻像目睹一片海浪重新匯入海洋。 作者有話說: 第32章 ch.31 ch.31 即使過了這么久, 江聿梁也無法忘記那天。 一時沖動、插手了打架還輸很慘,慘到被江茗記進了日記那一天。 她那時沒忍住好奇,問江茗, 你真的不生氣嗎? 江茗幫她上藥,笑得很得意。 ——我跟你說過吧,人生最重要的是經歷。 這兩個字, 不是上下嘴皮一碰,你覺得在書本和電影里看過, 你就嗯嗯你懂了。 只有真的試一遍,才知道什么叫經歷。 在多年后的這一天, 成千上萬個普通午后中的一個,江聿梁經歷了很特別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