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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是怎么知道此處有戒尺的? 宋韞出了一會神,回了神, 趕忙把下意識伸出的手往回收??上б呀泚聿患傲?,焉云深抓住宋韞指端,另一手舉起戒尺重重落下。 啪—— 清脆一聲,掌心快要裂開似的疼, 宋韞疼得五官扭曲, 幾乎跪不住。 “跪好!”焉云深威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字字句句疾言厲色,“你倒還知道不可做有害晏國之事。誰給你的膽子假裝有孕?你可知事情敗露的后果是什么?欺君亂政,此為不忠,該打!”焉云深又打了宋韞一戒尺。 “一人犯錯,殃及全家,此為不孝,該打!”又是一戒尺。 “易容替考,擾亂秋闈,此為不義,該打!”又是一戒尺。 連著挨了四下戒尺,宋韞掌心已經紅腫。疼中帶癢,癢中又透著細細密密的疼。 宋韞忍不住了,強行抽回手,起身站著比焉云深還稍微高些。 “太傅說的罪過,我都認!可太傅有何資格來責罰我?我不忠不孝不義,太傅心中難道全然坦蕩無愧?”宋韞因疼痛眼角泛紅,他目光冷冷直視焉云深。 “太傅身為人臣,卻忤逆當今陛下的心意,借空船草人從海賊手中將我救下,難道沒有私心?觀音堂祥瑞,若非太傅,還能是何人所為?今日大殿前所站百姓里,紅臉白臉,有多少人是在為太傅發聲?我腹中皇嗣雖假,太傅利用之心卻真。這些,太傅你敢認嗎?菩薩在上,你敢說你所作所為沒有私心嗎?” 檀香繚繞,青煙盤旋。 泥塑的菩薩低眉慈視,看著殿上的兩人。 焉云深沉默了很久,然后是一聲嘆息,緊繃的肩頭瞬間松垮了,宋韞仿佛又回到了中秋那夜,看見了太傅強勢背后的脆弱。 焉云深將戒尺立在供桌上,手掌壓著一端往下用勁。戒尺彎曲,折斷,裂口尖刺扎進掌心,瞬間鮮血橫流,但焉云深眉頭都沒皺一下。 伴隨著戒尺的斷裂,宋韞聽見他說:“我有私心?!?/br> 宋韞幾乎是瞬間就確信,他的私心無關權勢地位。因此,宋韞也卸下了針鋒相對的故作桀驁,看著焉云深掌心的血斷線的串珠似地滴落,墜在供桌上,紅得像燭淚。 “太傅曾心悅我生母,是嗎?”宋韞問。 焉云深垂眸,又是沉默,許久之后才看著他給出回答:“不?!?/br> 人總是會說謊的。若不愛慕,怎會為其子做這些違背原則的事。 同樣,人總是不會承認自己說謊的。宋韞并不反駁或是逼問,只是說:“我從未見過生母,做夢都想不到母親的長相。太傅,你還記得嗎?有畫像,或是,可以重新替我畫一幅小像留作念想嗎?” 焉云深閉了閉眼,將流血不止的手掌握拳,“記不得了?!闭f罷就邁步走出大殿。 宋韞對著他背影喊:“我長得肖母是嗎?尤其眉間胭脂痣?” 焉云深頓了頓腳步,“明日還有正事。早睡,早起?!比缓笞吡?。 宋韞把他那一瞬停頓當作是默認。 再問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了,大概只能從太傅這里知道這么多了。 宋韞想,一切都說得通了,之所以太傅包庇自己,疼愛過繼的女兒至極,都是因為能從兩人身上看到心愛之人的影子。 宋韞長得不像父親,應該是酷似生母。以后再想念娘親,就照照鏡子吧。 焉云深沒有吩咐寺里給宋韞安排住處,所以他還是只能睡在大殿。夜深了,他一躺下閉上眼睛,就開始后怕。 其實,宋韞剛才是在賭,太傅對母親的情意到底有多重。 太傅提到替考,也就是說,他不僅知道太后并未懷孕,還知道宋韞是男子。 太傅是晏國文臣之首,以忠正著稱,更是齊儔皇后的親舅舅。如今晏國皇室混進個男人,混淆皇室血統,實在是滿門抄斬都嫌不夠的大罪,但他知曉后只是罰了宋韞幾戒尺。 這都是因為宋韞的生母。 母親啊母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宋韞心里有無數的疑問,想和人一起梳理求解。但齊胤不在,就只能悶在心里。千頭萬緒無法結局,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宋韞久違地做了個夢,夢里以旁觀的視角,看著自己的身體躺在齊胤懷中。 不知過了多久,齊胤放下懷抱里心口被利箭貫穿的尸體,吩咐殿外披堅執銳的李騁:“放出消息,就說齊儔派進宮刺殺朕的小隊得手。引叛軍到乾坤門口,再動手?!?/br> 李騁領命,邁過一地的刺客尸體,大步離去。 宋韞感覺周身輕飄飄的,慢慢地漂浮起來,懸在皇城上空俯視。 他現在確定了,這是上輩子齊儔造反的時候。齊儔不僅把他送進了宮,還派遣了一隊死士刺殺皇帝,可惜死士射出的流矢讓宋韞給擋下了。 兵臨城下,等著里頭刺客傳出消息以便里應外合。太傅立在齊儔身邊,乾坤門傳來刺殺皇帝成功的消息。齊儔大喜,下令軍士上橋過護城河殺進皇宮。 大隊人馬開始齊力撞擊乾坤門,皇城高墻上忽地鉆出一圈弓箭手來。每人連發十箭,箭囊空了便蹲身退后,換上后排弓箭手繼續射箭。如此交替著發射,天空下箭雨似的。 叛軍頓時亂了陣腳,護衛慌忙舉起盾牌為主子抵擋,齊儔大聲吼叫:“怎么會這樣!不是說皇城里的侍衛都反水了!本王明明派人殺死皇帝了!哪來的弓箭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