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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那就離婚吧在線閱讀 - 那就離婚吧 第26節

那就離婚吧 第26節

    等他們趕到醫院,夏子書已經進了手術室,夏達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閉著眼睛。此人縱橫商場幾十年,經歷過無數風風雨雨,那么多大風大浪都沒有打倒他,女兒出事卻似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氣,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余殊詢問地望著一旁的喬晉淵,后者拿出手機比劃了一下,跟著她的微信便響了起來。喬晉淵在三人家庭群里,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原來夏子書離開飯店后,并沒有理會父親的呼喊,直接去停車場開了車,上了馬路。夏達暉沒辦法,只好打了輛出租車跟在后面。

    繼之前俗套的酒后亂性之后,她又遇上了新的俗套情節——出了車禍。

    這姑娘身上充滿了悲劇色彩,而這層悲劇又會影響到喬旭,畢竟他是悲劇的源頭。喬旭的頭埋得很低,盡管他比余殊高不少,但余殊還是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他整個人都很頹廢。

    他是第一次跟女人發生關系,但這種事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其實并不少見。如果對方沒有懷孕,這或許可以當成是一場你情我愿的艷遇,畢竟誰也沒有勉強過誰??上淖訒珣言辛?,還出了車禍,道德的枷鎖一下子套到了喬旭的脖子上,他要是不負責她之后的人生,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他想起余殊讓他別做渣男的話,心灰意冷地靠在了墻上。

    手術室的紅燈不知道亮了多久,終于熄滅了,門緩緩打開,夏達暉立刻迎上前:“醫生,我女兒怎么樣了?”

    主治醫生一邊摘手套,一邊說:“病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孩子沒有保住。撞車的時候,她正好傷到了腹部?!?/br>
    護士推著手術車走了出來,夏子書已經從麻醉中清醒過來了,她靜靜地躺著,眼神空洞。因為出來前已經換上了病號服,暫時看不到她的傷口,但見身上多處都裹著紗布,整體情況十分慘烈。余殊看著她蒼白的面容,想起自己失去孩子時那剜心的痛,頓時難受得不行,趕緊別過頭,將眼淚忍了回去。

    夏達暉追著車走,喬家叔侄和余殊也跟了上去。

    等到了病房,夏達暉卻攔在門口,不讓他們進,并對喬晉淵道:“你們回去吧,以后大家互不相干?!?/br>
    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先前是不想女兒未婚生子,所以才要喬旭負責。如今孩子沒了,而且是因為夏子書自己的責任沒的,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系斷了,他們又沒有感情,再拖著喬旭毫無意義,他夏達暉的女兒,還沒淪落到哭著求嫁的地步。

    喬晉淵還沒來得及說話,夏達暉已經把門關上了。

    三人站了片刻,喬旭輕聲道:“那我們先回去吧?!?/br>
    余殊聽到這話,忽然很生氣,她質問:“喬旭,孩子沒了,你很高興,對嗎?”

    喬旭:“???”

    余殊氣得踢了他一下:“你們姓喬的都是渣男!”

    喬旭:“?”

    余殊不想看到眼前兩個渣男,轉身就準備離開,病房里卻突然傳來一聲:“子書,你別沖動,你聽爸爸說!”

    門外的三人同時愣了一下,喬晉淵反應最快,立刻推門走了進去,余殊和喬旭趕緊跟上。

    夏達暉一臉驚慌地站在病房中間,望著窗戶的位置。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夏子書正坐在窗臺上,雙腿吊在外面,這里是十七樓!

    也不知道她渾身是傷,哪來的力氣爬上去的。

    聽到父親的呼喚,夏子書回過頭來,眼神越發空洞。雖然看著父親,卻又像是什么都沒看到。片刻后,她再次轉過頭去,一只手扒著窗欞,腿晃得更厲害了,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

    喬晉淵對喬旭使了個眼色,后者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子書,我有話跟你說,你能過來嗎?”

    夏子書看也不看他:“你又不喜歡我,我們沒有話說?!?/br>
    喬旭一邊走,一邊道:“不是,我其實挺喜歡你的,只是你突然說要結婚,我……我有點恐婚,所以才嚇得逃走了。你看,咱們才認識兩個月,感情基礎還不牢靠,得多相處一段日子,才能確定對方是否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或許過段時間你就不喜歡我了呢?!?/br>
    夏子書猛地轉身盯著他,因為動作太大,差點直接從窗口摔下去。夏達暉臉都白了,正要上前,夏子書叫道:“停步,你們都停步!”

    夏達暉趕緊道:“好好好,我們不過來,你別激動?!?/br>
    喬旭很頭疼。他那天心情不好,所以聚會的時候喝多了一點,兩人會發生關系,跟夏子書的著意勾引分不開。結果事情發生后,夏子書卻用孩子要挾他、逼他結婚,繼而任性地跑出去出了車禍,現在又要跳樓自殺。這樣糾纏不休的女人,是個男人都不會喜歡,何況兩人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

    夏子書恨恨地說道:“你認識我才兩個月,可我已經愛了你三年,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喬旭:“……”

    被暗戀也是他的錯嗎?

    余殊忽然接口:“三年算什么?有些人哪怕愛了十年,該放棄的還是得放棄。難道要一輩子追著人家死纏爛打嗎?那樣只會讓對方看不起你?!?/br>
    夏達暉被她這番話嚇得肝膽俱裂:“喬太太,請你慎言!”

    喬晉淵卻知她是在暗指他們兩人的婚姻,此時也不好解釋,只得悶不吭聲。

    夏子書吼道:“你知道什么!我沒有奢求他來愛我,我只要得到他的人就夠了,如果實在得不到人,那么留著他的孩子也行。有那個孩子在身邊,我就可以堅強地活下去,可是現在孩子也沒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余殊殘忍地說道:“孩子為什么沒了,不是你自己作的嗎?”

    夏達暉斥道:“喬太太,請你馬上出去!”

    喬晉淵上前拽了余殊一下,余殊沒動。

    夏子書情緒更加激動,哭道:“你根本不知道孩子從體內被取出來是什么感覺,你什么都不懂!”

    余殊甩開喬晉淵的手,說道:“我當然懂。孩子在母親體內,跟母親共享呼吸和心跳,全心全意依賴著母親,母親就是它的全世界,決定著它的喜怒哀樂甚至生殺予奪。這是世間最親密最美好的關系??墒怯幸惶?,它突然離開了,那根本不像是從肚子里取出一團rou,而像是把做母親的整顆心都剜去了。夏小姐,你躺在手術室的時候,外面尚且有老父親在焦急地等待,盼你平安。我當初卻是一個人,又孤獨又傷心,我那么愛它,卻保不住那個小生命,我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換它!難道我不比你更痛苦嗎?”

    她的聲音里含著太復雜的情緒,一時之間,現場靜得落針可聞。夏達暉最先反應過來,趁著夏子書發愣,猛地靠近,將她從窗臺上拖了回來。夏子書像是陷進了余殊的情緒里,并沒有掙扎。

    喬晉淵和喬旭同時走到了余殊身前。喬旭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喬晉淵只覺一塊大石壓在了自己心上,說不出是悶還是痛。

    他叫道:“余殊……”聲音竟然在發顫。

    余殊見夏子書已經沒有危險了,轉身往外走去。

    喬晉淵立刻追了上去。

    余殊一邊走,一邊緩緩吐氣,試圖緩解心頭那股悶痛。流產的事,只有她、秦語和夜花千樹知道,而她即使在秦語面前,也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流露出過如此強烈的情緒。那些沉重的痛苦被她用強大的意志力壓在心底,不見天日,卻時時刻刻都在黑暗中滋長、發酵,最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洞。

    一直走到醫院外面,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才逐漸消散。她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打算打車回去,喬晉淵卻走上前來,輕聲叫她:“余殊?!?/br>
    余殊知道他想問什么:“孩子是宮外孕,本來就不能要,這件事不怪你?!?/br>
    喬晉淵道:“為什么不告訴我?”

    余殊轉頭看著他,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我想告訴你的,我在醫院給你打電話,可你不接。當我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獨自面對那無可奈何的母子分離時,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嗎?喬晉淵,你問我為什么突然不愛你了,我現在告訴你,就是從那一刻起,我對你連最后一絲眷戀也沒有了?!?/br>
    喬晉淵心里像是被鋒利的刀子割了一下:“對不起……”

    余殊冷冷道:“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就簽字離婚吧?!?/br>
    一輛出租車剛好從路邊經過,余殊招手攔了下來。她沒再看喬晉淵一眼,拉開車門坐了上去。等到后視鏡里再也看不到喬晉淵的身影,她終于捂著臉哭了出來。

    她一直沒有為這件事認真地哭過,這段時間她理智得可怕,甚至還不動聲色地設計,騙喬晉淵簽下了離婚協議??赡莻锤緵]有過去,越是被壓抑,爆發出來越是厲害。

    她讓司機隨便開,神思不屬之下,根本不記得出租車繞城轉了幾圈,反正下車結賬的時候,顯示車費是兩千多塊。司機擔憂地看著她:“小姐,你的臉色很差,需要幫你聯系家人嗎?”

    余殊搖搖頭:“我已經沒有家人了?!?/br>
    .

    余殊走后很久,喬晉淵仍舊呆呆地站在路邊。他在想,這些年里,余殊一個人究竟吃了多少苦,遭遇了多少傷心事。她父母雙亡,而他作為丈夫,本該是她最堅實的依靠,卻一直忽略她,就連懷孕這種事,他都完全沒有看出來。

    哪怕她曾明確表示自己想要個孩子,他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

    他看向身后的喬旭——他在路邊站了多久,喬旭就在醫院大門的柱子后躲了多久,苦笑著說:“余殊說得對,我們姓喬的都是渣男,我是最渣的那個?!?/br>
    喬旭不知道說什么好。

    喬晉淵自嘲道:“其實我從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喜歡什么,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我一直覺得,只要我能給她富足的生活,自己也不花天酒地,這輩子都只有她一個女人,就足夠了?,F在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br>
    喬旭沉默了很久,才道:“小叔,你愛她嗎?”

    喬晉淵毫不猶豫地回答:“愛?!?/br>
    從前陸天青總說他不愛余殊,因為他從來沒有因為余殊而痛苦過,現在他終于嘗到了那種滋味。那么過去的十年里,余殊嘗過多少次?獨守空房時那些小心翼翼的電話,那些因為他的一點點遷就就欣喜若狂的表情,過去他從未深想,如今回憶起來,卻都清晰地出現在腦子里。

    “我會跟她離婚?!彼麑绦裾f。

    這段婚姻,前三年是余殊獨自在經營,如今則是他一個人固執地在糾纏。余殊已經對他死心了,剛才在病房里,雖然她說得并不太多,但話里那nongnong的悲傷誰都能感受得到。那是他從未見過的余殊,是他把那個美麗溫柔的姑娘變成了這副模樣,又怎能繼續傷害她?

    余殊回到家,悶頭睡了一覺。積壓多日的情緒發泄出來之后,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了夢里。她夢到自己是水里的一片浮萍,隨著水流緩緩飄著,不知道來自哪里,也不知道要飄向何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大概飄了幾十年那么久,她忽然撞到了一段木頭,砰地一下醒了過來。睜開惺忪的睡眼,她這才發覺,自己并不是被木頭撞醒的,而是被床頭柜上的手機吵醒的。

    她摸過手機,接起來,對面竟然是金祥。他說:“學姐,剛才喬先生聯系了我,說同意離婚,問你什么時候有空去民政局?!?/br>
    余殊愣住了。

    金祥沒聽到她的回答,喚道:“學姐?學姐你在聽嗎?”

    余殊半晌才道:“他為什么不自己跟我說,而要找你當傳聲筒?”

    金祥反問:“那你當初想要離婚的時候,為什么不自己跟他說,卻要通過我?”

    十年感情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們給彼此留下了最后的溫柔。

    兩人約好離婚的日子,是個云淡風輕的好天氣。余殊站在民政局門口,望著那些臉上帶著喜色的新人,想起她和喬晉淵結婚時的情形來。

    兩人都不是注重傳統的人,就挑了余殊畢業那天,等學校的撥穗儀式結束,直接去的民政局。結果那天下起了瓢潑大雨,喬晉淵問要不要改期,余殊覺得既然定了,就不應該改期,否則不祥。于是兩人冒雨趕到了民政局。

    她還記得下車的時候,特地挑選的禮服被雨淋濕了一大塊,而后又得知因為下雨,民政局為新人準備的紅地毯和心形拱門都無法使用,她氣得想哭。喬晉淵一邊嘲笑她孩子氣,一邊安慰她說沒事,那些都是形式化的東西,只要人是對的就夠了。

    喬晉淵難得哄她一次,她欣然接受,高高興興領了證,成了沒有婚禮的新娘。

    現在想想,或許那場雨早已昭示了他們的未來,只是當時她沒有領悟到罷了。那么這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又意味著什么呢?彼此解脫嗎?

    他們是從什么時候起,成了對方需要擺脫的人?

    喬晉淵見她站著不動,似乎根本不想進去,忍不住喚道:“余殊?!?/br>
    余殊轉過頭:“嗯?”

    喬晉淵其實想說,咱們不離婚了行不行?以后我什么都改,我們好好過日子??墒窃诮洑v了那么多傷痛之后,這種話他說不出口。

    他臨時想了個借口:“沒事,就是你那車的后門上刮了一道,你記得去4s店噴漆?!?/br>
    余殊點頭:“嗯?!?/br>
    她輕輕吐了口氣,踏進了民政局的大門。

    離婚手續很簡單,工作人員將離婚證分別遞給他們,這段婚姻就此畫上句點。余殊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也不是傷心,也不是解脫,最后她終于品了出來,是空虛。一眼望去,茫茫世界好像跟她再無關系,因為她連最后的親人也沒有了。

    兩人的車停在路邊,余殊沖喬晉淵點點頭,正準備走,后者叫她:“小師妹?!?/br>
    余殊:“嗯?”

    喬晉淵突然上前抱住她。余殊被箍得有點疼,不過并沒有推開他。喬晉淵抱了很久很久,這才放開,輕聲說:“保重?!?/br>
    余殊:“你也是?!?/br>
    兩人各自上了自己的車,原本最親密的人,就此分道揚鑣。

    .

    半夜三點,正處在深度睡眠狀態的陸天青接到了喬晉淵的電話,沒好氣地說道:“喬董,您可真是吸血的資本家,這個點打電話是有什么指示?”

    喬晉淵劈頭蓋臉說道:“我離婚了?!?/br>
    陸天青臥槽了一聲,還沒想好如何開口,對面便傳來嘩啦啦玻璃瓶倒地的聲音,他問道:“晉淵,你喝酒了?”

    喬晉淵沒有回答,自顧自說道:“以往每次回到家,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她會坐在沙發上等我,還會給我做飯??墒俏乙院笤诩依镌僖部床坏剿?,怎么辦???我好想她。我反悔了,我不想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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