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97節
隱娘回道:“藥王谷,我們已經上路有一日了?!?/br> 虞欽身子動了動,隱娘立即按住他:“你還有傷在身,你想做什么,吩咐我便是?!?/br> “淮陽呢?”虞欽終于問出了自他醒來后,就一直想著的問題。 隱娘:“整頓叛軍還需要花些時間,再加上要回京城向陛下稟報,身為將軍,他也不能擅離職守,所以淮陽不在這?!?/br> 像是怕虞欽難過,隱娘又道:“但是他派了一支親兵跟著我們,小六也隨著我們一起在路上了?!?/br> 說罷隱娘推開車窗:“小六,兄長醒了?!?/br> 宴小六爽朗的聲音傳來:“真的嗎,太好了,我立刻傳信告知將軍?!?/br> 隱娘轉過身來,看見虞欽竟然坐直了身,并同她說:“調車回去?!?/br> 隱娘神色微變:“這是怎么了,再行個三五日就能到藥王谷了?!?/br> 虞欽看著自己身上蓋的衣服,正是宴云何身上的披風,上面還殘留著那個人的氣息。 他甚至能想象到,宴云何是如何送他離開的。 只是這一回,他沒等他醒來。 “我得回去?!庇輾J認真道。 隱娘摸了摸胳膊,仿佛想到了前幾日宴云何干的那些事情,又開始毛骨悚然了:“兄長,我勸你不要?!?/br> 虞欽摸著那件披風:“他很生氣嗎?” “與其說生氣,不如說發瘋更貼切吧?!彪[娘小聲道。 見虞欽望向她,叫她繼續說的模樣,隱娘只好道:“你不知道,他那天跟瘋了一樣。先是幾乎殺光了簡九的親信,后來又把吳王剩下的孩子都提到了自己面前,逼問他們世子府里是否有暗道?!?/br> “哪怕吳王已死,但陛下尚未削去他的爵位,那些人仍算王子王孫,他竟然…… ” “他做了什么?”虞欽著急問道。 隱娘:“他把那個繼任世子雙手雙腳都給敲斷了,以刑逼問?!?/br> 見虞欽面露憂色,隱娘的聲音越來越?。骸拔蚁牖搓柣鼐┮院?,日子應該不太好過。他現在本就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多的是人盯著他,何況他對繼任世子動刑,往大了說,這是以下犯上,蔑視天家的罪名?!?/br> 說不準這次平叛不但無功,還因此降罪。 “他甚至命人將簡九的尸體挫骨揚灰,又叫人去追佑延璟,生死不論?!?/br> 虞欽頭疼道:“你們都沒有勸他嗎?” 隱娘冤枉道:“我們勸過啊,但是淮陽哪里是聽勸的人,你那時候仍在昏迷,誰都阻止不了他!” 虞欽再次想要嘗試起身:“那現在更應該讓我回去!” 隱娘:“就算能回去,你覺得外面那支親兵只是單純護送我們嗎,那也是看管我們的?,F在你傷成這樣,我又武藝不精,周大夫只懂醫術,別說其他親兵了,光是宴小六我們都贏不了?!?/br> 虞欽臉色難看地躺在那處,明知道宴云何在失控,卻沒辦法阻止,只能在這無計可施,心急如焚。 那時候在暗道里,他就應該堅持得久一些,摸著腰腹上已經包扎好的繃帶:“是周大夫給我治療的嗎?” “當然,那個先趕過來的軍醫給你把脈以后,就說你失血過多,脈搏已經停了?!彪[娘回想起當時的兵荒馬亂:“還好周大夫來得及時,不然我看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淮陽也得活不下去?!?/br> 想到那時的情景,隱娘頗覺動容:“你不知道,你脈搏停的那會,淮陽看著就好像天都塌了,只知道抱著你哭,旁人說了什么根本聽不見?!?/br> “我都不知道一個男人能有這么多的眼淚,哭的跟個小孩一樣?!彪[娘都有些心疼了:“兄長,你說說你,以后能不能別再讓我們這么擔心了?!?/br> 虞欽僵了許久,最后才緩緩收緊了雙手:“是我錯了?!?/br> 隱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你這傷只是看著嚇人,周大夫給你換過血后……” 說完隱娘突然嘴唇緊閉,像是漏了天大的秘密。 虞欽敏銳地發覺了:“繼續說?!?/br> 隱娘有點想去馬車外了,怎么還在病中的虞欽,氣勢都如此之強。 “因為需要血液相融之人換血,你那會情況太過緊急,我與你的也對不上,淮陽的倒是對上了,周大夫說是要多尋幾個人,只是人越多,風險越大,所以只有淮陽一人給你換的血?!?/br> “把你送回藥王谷的時候,我覺得他臉色比你還差?!彪[娘忍不住道:“他不讓我跟你說來著?!?/br> “他自己傷還未痊愈,怎能給我換血!”虞欽臉都急白了。 隱娘:“周大夫也這么說,但淮陽執意如此,周大夫拗不過他,只能照辦了?!?/br> 虞欽:“不行,我得回去!” 隱娘再次按住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這是淮陽給你的,說你到時醒來后鬧著要回去的話,就讓你打開看看?!?/br> 虞欽想看信,又怕看信。 他拆了信封,展開信紙,上面只有簡略的四個字。 虞欽,聽話。 他久久地注視著上面的字跡,沉默不語。 隱娘看著虞欽這個模樣,又覺得有些可憐:“淮陽定不忍心氣你太久,你不必太擔心?!?/br> “這回不一樣?!庇輾J搖了搖頭,他撐著身子,順著打開的車窗,望向來時的方向:“他是真的生氣了?!?/br> …… 宴云何回到京城那日,連宮里也沒能進去,就被趕回府中思過。 他在東平里肆無忌憚的行事,早在他回京路上,就被多人上書彈劾,成景帝倒也沒真將他如何,就是讓他回府思過。 宴云何自己沒覺得有什么,宴夫人卻哭了一場,只因他身上帶傷,又瘦脫了相。 現在不但無功,還招來了過,宴夫人心都快疼碎了。 宴云何安撫自己的母親,說陛下不會真的罰他?,F在回府思過也好,可以好好修養身體。 宴夫人:“兒啊,實在不行咱們就辭官吧,你把永安侯的爵位給襲了,在京城里安安穩穩地活著,不也挺好的嗎?” 宴云何笑而不語,宴夫人知道孩子大了,有自己主意,她勸也勸不動,只能每日變著法子地給宴云何燉湯做菜,試圖將宴云何瘦掉的rou,再通過食療補回來。 宋文在宴云何到京城之前已經回了永安侯府,再次成了那個忙忙碌碌的小長隨。 關于虞欽在藥王谷的日常,他記載了一整個小冊子。 本來呈給宴云何,以為對方看了會高興,結果宴云何冊子是收下了,但也沒有要看的意思。 宋文雖然覺得不對,但也沒敢多問。 他又把皇城司送過來的信整理好遞上去,宴云何仍是那個模樣,把信都收進了塌上的暗柜中。 這下宋文明白了,這絕對又是吵架了,這次比上一回還嚴重。 他看著宴云何:“看大人這個模樣,想必皇城司新到的那些信,我也不必去取了?!?/br> 宴云何手里拿著打發時間的兵書,眼也不抬道:“去拿?!?/br> 宋文:“大人又不看,何苦叫小的跑來跑去?!?/br> 宴云何抬起書卷,給了宋文一下:“我可以不看,但你不能不拿!” 宋文摸了摸被敲的腦門:“大人就不回信嗎?萬一有什么要緊事呢?” 宴云何重新將書卷放回眼前:“若是有,隱娘會另行通知我?!?/br> 宋文:“你就不好奇虞大人究竟給你寫了什么嗎?” 宴云何沒說話,宋文撇撇嘴,起身出去了。 等他把夫人精心熬煮了許久的雞湯端來時,就發現宴云何手里握了許久的兵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封剛從皇城司拿回來的信。 宴云何面無表情地看了許久,合上后塞回信封中。 放回暗柜,拿起兵書沒多久,又見他不受控制般重新取出一封,拆開來細細看。 宋文心道,還說不看,要真不看做什么要放床頭柜里,還不是為了方便隨時隨地去拿。 明明想念得不行,卻死忍著不回信,這又是在做甚? 宋文把雞湯端進去后,回到自己房間里,提筆道:隱姑娘,好久不見,不知你在藥王谷過得如何,是否有吃好穿暖。 宋文紅著臉絮絮叨叨寫上了許多關心之語,最后才在末尾補上一句。 大人很好,信都收到了,已閱。 數日后,隱娘收到了宋文的回信,忍著耐心看到結尾那可憐的,簡短的,毫無信息的一句話,險些捏碎了手里的信筒。 第一百零六章 宋文很快就收到了隱娘的回信,但與他想象中的不同,內容簡單直白,她要宋文幫忙向宴云何套話,再把內容詳細地記錄下來,發還給她。 一般來說,這種類似于jian細的事情,宋文是不愿意做的。 但隱娘所求皆是為了虞欽,大人跟虞欽有了心結,雖然不回信,但整日也不見開懷。 他身為長隨,又與宴云何有著自幼一同長大的情誼,不管是官場還是情場上,需要他幫忙的時候,自然義不容辭。 因為東平的緣故,永安侯府如今門可羅雀,宴云何整日在府中不是看書便是沙盤演練,好在身上的傷倒是因此在慢慢恢復。 宋文每日送湯藥過去,宴云何都極痛快地一飲而盡,似乎自己也嫌這傷勢麻煩,影響行動,終于肯好好治療。 “大人,你真的不給藥王谷那邊回信嗎?”宋文收了湯藥的碗,試探性地問道。 宴云何正在復盤經典戰役,頭也不抬道:“怎么了?” 宋文:“沒有啊,就是那邊一直來信,大人你從來不回,也有些于理不合。而且我都聽隱姑娘說了,虞大人不是故意受傷的,那是簡九這個卑鄙小人暗算了他,才傷得這么重的?!?/br> 宴云何握住手里代表著士兵的木牌,將它放在了城外:“簡九的尸體在院子里,他死的時候,他的那些親信剛好到世子府外,尚未完全包圍府邸。如果虞欽在殺了簡九后立即撤退,就不會有事?!?/br> 城里的將軍木牌,被宴云何用手一推,便立即倒下:“他是追著佑延璟進的暗道,甚至不顧自己身上已經中了暗器,結果被熟悉機關的佑延璟暗算,這才傷上加傷,失血過多,暈在暗道里?!?/br> 宋文不知道這其中竟有這般內情:“難怪大人你這么生氣,虞大人竟然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宴云何將兵書徹底擱下,已經失去了擺弄沙盤的興趣:“我沒生氣?!?/br> 宋文不知道怎么接話,要是沒有生氣,為什么藥王谷那邊來的書信,宴云何卻從來不回呢? 這不就是在鬧脾氣了嗎? 宴云何抬眼,看到宋文滿臉不信,無奈道:“我真沒生氣,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回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