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55節
“原來是游大人?!庇輾J不緊不慢。 游良斜靠在椅子上:“虞大人,不聽話的下屬還是要多管管,放著他們這樣亂咬得罪人,萬一哪天就招上了惹不起的人,那該如何是好?!?/br> 那兩位錦衣衛一聽游良這話,頓時變了臉色。 虞欽憊懶地垂著眼:“他們皆是秉公辦事,游大人慎言?!?/br> 游良還想說話,宴云何就開口道:“子君,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br> 不等游良用眼神罵他重色輕友,方知州便出來說和:“的確不是多大的事,天氣這么冷,虞大人還要辛苦辦案,不如坐下來喝幾杯,暖暖身再走吧?!?/br> 游良一聽就樂了,分明是讓虞欽喝酒賠罪的意思,還說得這么好聽。 “是啊虞大人,反正人犯也抓到了,就留下來喝一杯?!庇瘟颊f道。 虞欽頓了頓,才道:“你們先下去?!?/br> 他在令那兩個錦衣衛退下。 身后二人彼此對視一眼,終是聽話地離開,還順便帶上雅間的門。 虞欽解開了身上的裘衣,竟然真的落座下來,正好坐在了宴云何身側。 這下桌上不僅有金吾衛,還有皇城司、神機營,以及錦衣衛。 一個比一個官大。 雅間的桌子不算大,宴云何感覺到自己的鞋間被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他沒作出任何反應。 游良已經給虞欽倒了滿滿一杯酒,正要遞過去,還未伸到虞欽面前,桌子突然震了一下,他嚇得手一抖,酒撒了大半,把桌上的菜都給澆了。 宴云何順勢站起身,開門叫來小廝,讓他們進來把被沾了酒的菜扯下去,再拿份新的碗筷上來。 還順便把溫在暖爐上的酒拿起:“這酒都燒沒了,也得添點?!?/br> 小廝拿著那沉甸甸的酒壺,什么也沒說,極有眼力見地退了下去。 等他一回頭,就發現游良和方知州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望著他。 唯獨虞欽背對他而坐,看不清神情。 宴云何挑眉,對二人理直氣壯道:“怎么了?” 游良好似有話要說,但到底沒有說出來。 等小廝送上了新的酒,不管是游良還是方知州,誰也沒再對虞欽勸過酒。 宴云何將rou撈在盤中,借著暖鍋的遮掩,悄悄地往虞欽的方向推了推,虞欽動作自然地夾了筷放入口中,余光里瞧見人吃下東西后,宴云何才松了口氣。 上一回可能就是在祁府空腹飲了杯烈酒,那時他沒能阻止,第二日虞欽就病了,這一回怎么也不能讓人喝了。 方知州處事圓滑,不會讓場面冷下來,便拿著一些京城的趣聞同虞欽攀談起來,兩人一來一回,竟有問有答。 游良就剛開始沉默了些,后面也加入了話題。 唯獨宴云何專心致志地下rou,熟了便眼疾手快地撈出來,不多時虞欽那邊的盤子就堆得滿滿的。 等他意識到桌面上靜了下來,才抬眼道:“怎么了,你們繼續說啊?!?/br> 說罷他轉頭問虞欽:“剛才瀾之說的那幅畫,你有興趣?” 游良在旁邊幽幽道:“難不成你還想買下來送到虞府上?” 方知州用扇掩唇,擋住了些許笑意,雖然不合時宜,但他見宴云何絲毫沒想遮掩自己對虞欽的在意,那種破罐破摔的模樣,確實有點好笑。 不過虞欽竟然都會留下來與他們飲酒,宴云何這樣表現,也不出奇了。 他這個兄弟,還真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實在不爭氣。 宴云何:“沒想買?!彼俅瓮由蠅玖藟Krou片,那里已成了高高的小山:“那畫很貴嗎?” 虞欽也笑了:“石山大師的畫作,不能用金錢衡量?!?/br> 游良悶了口酒,戲謔道:“說你俗呢!” 宴云何還未說話,虞欽便低聲道:“此言差矣?!?/br> 見桌上三人都望過來,尤其是宴云何的視線,尤為炙熱。 虞欽認真道:“宴大人敦本務實,不俗?!?/br> 第六十三章 宴云何努力忍住上揚的唇角,故作鎮定道:“鍋都要燒開了,你們別光顧著聊天,快吃?!?/br> 游良見他那模樣,忍不住道:“鍋里都沒剩的rou了,吃什么?” 要是放在平日,游良故意招惹宴云何,方知州一般不會管。 因為宴云何通常不會在言語上討回公道,而是捉著游良狠狠掐他那張討嫌的嘴。 游良武力不夠,無法抵抗,每次都被掐得兩眼通紅,來找方知州哭訴。 但現在桌上畢竟還有一個虞欽,要真放縱著二人幼稚地打起來,還是有點丟人。 方知州拿起公筷:“你要吃什么,我給你下就是?!?/br> 游良滿意地哼哼兩聲,指使著方知州多下一些。 兩人默契地沒有對虞欽維護宴云何一事,作出任何過于驚訝的反應。 畢竟這二位對宴云何對虞欽抱有什么心思,是一早就心知肚明的。 虞欽會這般回應宴云何,的確讓人感到驚訝。 方知州就很詫異,同時又有點擔心,害怕虞欽這般向宴云何示好,是別有目的。 但他相信宴云何不至于這么蠢,被對方一個美人計,就將所有事情套了出來。 不過若是讓方知州知道,真正使了美人計套話的并非是虞欽,怕是要嚇得連扇子都拿不穩了。 一頓暖鍋吃完,四人從百事樓的雅間出來,行至一樓,還未出門,便迎面撞見了剛入百食樓的周重華。 周重華正領著一行人,有說有笑地進百食樓,見著他們幾人湊在一起,還愣了一瞬。 游良主動道:“老師,好巧呀,你也來吃暖鍋???” 周重華撫須笑道:“難得見你們幾個在一起?!?/br> 宴云何恭敬道:“老師,別來無恙?” 虞欽隨在眾人身后,沉默地低頭行禮。 周重華身為東林書院的院長,雖不對學生們授課,平日里也甚少出現在學院里。 但他作為培育天下才子的東林書院的院長,現在朝堂上不少的官員,見到他都須得喊他一聲老師。德高望重,不過如是。 周重華任職翰林院,方知州與其一直有所來往,與其關系頗近。 方知州主動道:“老師這是要飲酒,可有坐馬車來?若是沒有,便坐我那輛回去吧?!?/br> “我這學生,總是愛瞎cao心?!敝苤厝A同一旁的好友笑道,他拍了拍方知州的肩,贊賞道:“無事,有人送我,你且回去吧?!?/br> 說罷周重華領著眾人,直上二樓雅間。 宴云何回過頭,看了跟在周重華身后的人,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但他什么也沒說。 回過頭來,便對上了虞欽的眼神。 雖然他們都沒有說話,但彼此的目光交換了一瞬間,便極有默契地分開了視線。 宴云何是騎馬來的,虞欽同樣。 游良受不得凍,先行登上了自己的馬車。 方知州要步行去點心鋪,便辭別了眾人。四人就此分開,宴云何跟虞欽立在大堂,等小廝將馬牽來。 宴云何主動道:“老師什么時候跟那些諫官如此要好了?” 虞欽注視著窗外漸漸陰下來的天:“先前與老師來往頗深的給事中張正,也是科道言官中的一員?!?/br> 宴云何提起張正,就想到面前這人先前還將張正抓了,弄得成景帝不悅許久。 后來打聽,才知道張正雖完好地放出來,但也被貶去了偏遠地區。都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京的機會。 “張正不一樣,他雖為言官,但為人剛正,跟那群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不同?!毖缭坪尾毁澩?。 “游良跟我說今天早朝有個撞柱子死諫的,是不是就在這群人里面?”宴云何問道。 虞欽含笑瞧他一眼,點了點頭。 宴云何嘖嘖道:“剛才那行人,有幾個看到你的時候臉都青了,要是心里沒鬼,怎么見到我們的都指揮使大人會這么害怕?” “清流對錦衣衛深惡痛絕,他們若是見了我不變臉色,反倒不正常?!庇輾J很有自知之明。 宴云何聽了靜了半晌,虞欽本以為這人是想著該怎么安慰他,不料宴云何的下一句竟是:“其實這樣也好,好歹那些人看著你,第一反應是怕,而不是產生下流念頭?!?/br> 當年他們皆在東林書院時,那年的萬花樓娘子,不過是跟虞欽有幾分相似,都被學子們拍出高價。 可想而知,到底有多少人覬覦著虞欽。 現在虞欽兇名在外,反倒讓人生出敬畏之心。 虞欽若有所思道:“下流念頭?” 宴云何忽然覺得,好像最下流的是他自己。先是酒后,再是易容,前后幾次占虞欽便宜。那些人不過是想想,他是真的動手去做了,實在沒資格說別人。 他窘迫地清了清嗓子:“當然,我跟他們不一樣?!?/br> 虞欽悠然地望著他,仿佛想聽他說說看,究竟哪不一樣。 宴云何正色道:“若非你先主動,我絕不會做出冒犯佳人的行徑,那跟登徒子有什么區別?!?/br> 虞欽眉梢微微一顫:“登徒子?” 宴云何今日的口才,仿佛跟剛才的暖鍋一同煮了,變得極爛:“不是,我不是說你是登徒子的意思?!?/br> 未等他解釋完,牽著兩匹馬的小廝姍姍來遲,虞欽那匹馬上,將軍鈴琳琳作響。 宴云何瞧見了,還沒來得及竊喜,虞欽便身手利索地上了馬。 他趕緊一同上馬,跟在虞欽身后:“寒初,我絕無此意,你不要誤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