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26節
此刻“審問”犯人的虞欽,被宴云何抬手一揮,白色的粉末撲了一臉。 那藥效果極快,虞欽只吸入些許,就感覺到一陣眩暈。 在徹底倒下前,有手輕輕托住了他的后頸,將他放在了地上。 朦朧的視野里,那人跨坐在他身上,脫掉了自己的衣服,身體朦朧在燭光里,舊傷累累。 對方伸出雙手,將他的衣袍脫了下來:“寒初既然割破了我的衣服,也該賠我一套?!?/br> 他沒碰飛魚服,只是將里面的同色紫衫脫了下來,給虞欽留了個中衣。 宴云何裹住紫衫,下袍剛好及地。 他翻到窗子邊緣,把藏在外面五花大綁的小倌提到了房間里,沖對方歉然一笑,將銀子放在了桌上:“抱歉,把你的房間給砸了。這些錢不夠的話,記你身后的那位虞大人賬上?!?/br> 第三十三章 宴云何回到點心鋪,從老板那處得來消息,方知州已經將陳青和梁音兒都帶回家中。 方知州做官后,為了上值方便,在翰林院附近的胡同租賃了一間二進院子。 梁音兒被安置在客房,一個老嫗在照顧她。 陳青正被方知州盤問得滿頭大汗,事無巨細地交代了青衣幫的運輸貨物的細節。 宴云何發現方知州的府中也甚少仆人,跟虞府一樣,只有幾個老仆。 給他開門,迎他進府的那位,走路都顫顫巍巍,宴云何在身后看著都提心吊膽,時刻準備去扶這位老人家。 入了大廳,陳青看到他來,像得救般立即起身,想要走到宴云何身邊。 結果剛起來,還未邁出步子,他面前的方知州笑吟吟地用折扇往他肩上一敲:“還沒問完,往哪兒去?” 陳青最不擅長應付這種人了,看似溫文爾雅,毫無殺傷力,實則滿肚黑水。 用通俗的話講,就是被他賣了,還要替他數錢。 宴云何也救不了陳青,他和游良在東林書院就被方知州治得死死的,何況現在方知州還是皇城司的提舉官。 向陳青拋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后,宴云何來到房中,看望梁音兒。 他下手重,當時只想著趕緊將梁音兒帶走,忘記了對方是個弱女子,怕是受不住他這一劈。 要是久久未醒,就要叫大夫來瞧瞧。 好在他進屋后,梁音兒已經醒了,正緊張地望著面前的老嫗,待望見宴云何后,這才定下心來。 宴云何讓老嫗下去,自己拖了張木凳,坐在床前:“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梁音兒搖了搖頭:“是奴誤了事,還要大人費心救我?!?/br> 她并非不知好歹,自然知道宴云何為什么要救她。 趙祥將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她,若她真被錦衣衛抓了去,拷打審問出了東西的存在,這才是萬死難辭其咎。 宴云何勸慰道:“趙大人將你從萬花樓贖出,想來也不愿你像今日這般心存死志?!?/br> 梁音兒雖出身紅塵,但很有風骨,能在諸多勢力的追蹤下藏這么長一段時間,也足以證明其機敏。 真死了有些可惜,況且他也需要梁音兒,她與陳青都是人證,自然要好好保護。 從梁音兒房中出來,宴云何找到方知州,陳青已不在廳中。 方知州目光戲謔地看他:“這衣服瞧著不大合身啊?!?/br> 宴云何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易容師去哪了,讓他給我變回來?!?/br> 方知州展開扇子搖了搖:“他被我派出城了,短時間內沒這么快回來?!?/br> 宴云何驚了:“你的意思是,我需要保持現在這個樣子一段時間?” “這樣子有什么不好嗎,連指揮使大人的衣服都穿上了,不挺好的嗎?”方知州意味深長道。 宴云何險些被茶水嗆到:“什么?” “下午離開的時候還不穿這一身,大小也不合身,加上這錦鍛可是宮中之物,又是紫色?!狈街萆斐鲭p指,夾起宴云何一片衣角:“今日指揮使大人的內襯,好像也是紫色吧?!?/br> 宴云何將那小片布料從方知州手里搶出:“你很閑?” 方知州嘆聲道:“自從收到你送回來的消息,就清閑不下來了?!?/br> 宴云何拿出梁音兒給他的東西,遞給方知州:“趙祥的走私賬冊?!?/br> 趙祥果然留了一手,將每一筆火藥的去向、數額,時日都記得清楚。 梁音兒身上的是副本,原冊被趙祥攜帶在身,已在“自盡”身亡那日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祥在贖出梁音兒后,便讓梁音兒躲了起來,把賬本交給了她,并命令除非見到皇城司的令牌,不然誰也不要給。 趙祥猜到自己偷換火銃一事,會引來朝廷注意。 火銃涉及神機營,神機營提督如今又是陛下心腹宴云何,成景帝定然會派人下來追查。 而他正是要將這個賬冊交給陛下,除了皇城司,大理寺、錦衣衛皆不可信。 方知州立刻翻查起賬冊,上面可疑的數目,早已被趙祥用朱筆勾出。 宴云何愈發覺得可惜:“要是沒有趙祥,事情不可能這么快就能水落石出。若他還活著,說不定也能將功贖罪?!?/br> 方知州看了幾頁后,面色卻愈發難看,他當即起身:“我要進宮面圣?!?/br> 才走出幾步,方知州又繞身回來:“你這些時日低調些,云洲已經傳來了你失蹤的消息,還沒確定死訊?!?/br> “你娘親那邊我已經讓人遞過消息,她這幾日會以病為由閉門謝客?!狈街菅杆俚溃骸霸谑虑樗涫銮?,你還不能活?!?/br> 宴云何頷首道:“懂了?!?/br> 方知州嗯了聲:“明日你去點心鋪拿你的新身份?!?/br> 待方知州匆匆離去后,宴云何找到陳青。 原來方知州讓人帶他到了書房,令他將剛才的口述一五一十地寫下來。 這事涉及面太廣,越少人知道越好,這才出現了陳青得親手寫自己口供的情況。 陳青本就不擅書寫,一見宴云何進來,立刻苦著臉道:“大人,口供當初我不是已經給過你一份了嗎,怎么還要寫??!” 那時陳青向宴云何投誠,以求保下整個青衣幫,宴云何也讓他寫了份口供,簽字畫押,還要走了青衣幫二幫主周然記下來的賬本。 可惜青衣幫作為中間人,只負責劫貨送貨。 除了時間地點,上線是何人,下線是何方,皆不清楚。 那份口供宴云何已經讓隱娘的烏鴉,連帶著他的書信一起送回了京城。 很顯然,成景帝并不滿意這份口供。 宴云何接過陳青的筆:“你來說,我幫你潤色?!?/br> 陳青自認為是個莽夫,見宴云何竟寫得一手好字,不僅目露佩服:“大人,你這字真不錯,跟周然買來掛墻上的字畫,也沒什么兩樣?!?/br> 宴云何笑笑:“我這字不行,我認識一個字更好的,我受過他的指點?!?/br> 說完后,宴云何的笑容便淺了些許,沒再繼續往下說。 陳青沒有眼力見,還在夸贊:“都能指點你,那得多厲害啊,現在是不是也當了大官了?” 宴云何悵然一笑:“大官?也算吧?!?/br> 那時候東林書院,誰不覺得虞欽未來可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才。 但這一切都在那個冬日,隨著先太子在牢中自盡,戛然而止。 成景帝如今推行的諸多政策,都是當年先太子拼命打下的基礎。 先太子祐儀,為人寬仁,師承虞長恩,體察民情,所行所為皆為江山百姓。 當年藩王之亂,虞長恩鎮守京師,還是世子的佑儀親自率兵抗敵,殺敵無數。 現下宮中的成景帝,年幼時因母妃早逝,宮人怠慢,險些死于傷寒。 亦是太子祐儀暗中照料,后來又托當時德妃將成景帝接到身邊撫養。 當然,這都是宴云何后來從成景帝嘴里得知的。 也是因為宴云何無意中發現,御書房里竟藏有先太子的畫像,這才知道當年之事。 成景帝提起這位兄長時,唇邊總是溢著淺笑。 宴云何至今都記得自己看到那幅畫像時,有多吃驚。 并不是因為成景帝竟然私藏先太子年輕時的畫像,而是他發現先太子原來和虞欽竟有七分相似。 宴云何自然是見過先太子的,但那時候太子和虞欽差了十多歲,將近一輪。 加之后來先太子已開始蓄須,他一直不覺得虞欽跟太子有多相似。 如今猛地一看太子年輕的畫像,才驚覺二人的面貌確實相似。 世間之事,總是有萬般巧合。長相相像之人,亦不少見。 只是虞欽竟然和先太子撞臉,實在讓人浮想聯翩。 好在成景帝立即察覺出他的所思所想,難得多解釋了一句。 虞長恩的夫人王氏,確實與先皇后沾點關系。一個直系嫡女,一個旁系庶女。 王氏所在的旁系遠離京城多年,跟本家少有來往。 王氏早逝,虞長恩來京城就職時也甚少提起此事,于是鮮有人知。 宴云何看著畫像,聽著成景帝難得說了那么多話,不由道:“看來陛下當初也很好奇,才會查得這么清楚吧?!?/br> 成景帝笑容不變,轉日宴云何便留在神機營辛苦練兵,為自己的多言付出了血淚代價。 …… 第二日,宴云何去點心鋪領自己的新身份,瞪著紙上的文字,他再三同掌柜確認:“你確定這就是你們上官給我的新身份?” 掌柜面無表情點頭。 宴云何把手中的紙用內力碾成粉末,轉身出了點心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