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16節
宴云何道:“所以在許虎打翻的箱子里,究竟藏著什么?” 陳青臉都青了:“火藥,是一批火藥?!?/br> “膽大包天?!毖缭坪文樕幊?,一字一句道。 陳青背脊的汗濕了一層又一層:“火藥的數量都很小,而且走私的次數也不多,投放的地點更是全國各地都有。但是在最近的半年里,運貨的次數一下增多了,我覺得不太對勁,但還沒等我弄清楚,魏知理突然跟朝廷上報,請求派兵來剿匪……” 宴云何打斷他:“你們暴露了他們在運的東西,自然惹來殺身之禍?!?/br> 就算現在不殺他們,日后時機到了也會鏟除。 許虎的冒失舉動,不過是將時間提前罷了。 用流寇作為運輸的人馬,也是好一手毒計。 這些山匪本就是亡命之徒,能被金銀所惑,事后也能輕易抹殺。 宴云何又問:“你還沒有說,京城那批火銃,是不是運到你們手里了?!?/br> 陳青點了點頭,但是面上露出猶疑:“是,可是這批貨不對?!?/br> “什么不對?”宴云何瞇眼道。 “這批貨本來應該是火藥,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變成了火銃?!标惽嗵鹕n白的臉:“帶著官印的火銃,我們哪敢亂運,以前都是黑火藥的,這次為什么會變成官貨,難道是想栽贓我們?” 宴云何搖頭:“你太看得起自己,想要除掉你們,就像魏知理那樣上報朝廷就夠了?!?/br> 也就是換了他們過來,若是換作別人,根本不會調查清楚,直接領兵踏平青衣幫的寨,提著人頭回京領賞便是。 何必大費周章,將黑火藥換成火銃,引來朝廷的注意呢? 等等……電光火石之間,宴云何腦子那條脈絡終于清晰了起來。 “工部侍郎趙祥!”宴云何眼睛微亮,撫掌嘆道。 趙祥為財,所以鋌而走險走私火藥。 但如陳青所說,一開始這些火藥的販賣,應該只是用于炸礦和開山。 大晉對火藥嚴格把控,市面上的火藥價格高昂。 分配的額度也有嚴格要求,以至于民間會滋生大量的需求。 有求必有供,黑火藥的渠道便應此而生。 趙祥應該是發現了火藥運輸的頻率不對,也猜到自己可能會死于毒手,所以事先將火藥換成了火銃。 這樣一來,丟失的火銃自然會引得朝廷注意,派下人來查案。 不管幕后之人想要做什么,都被他這一計給毀了大半。 工部尚書是太后母家直系,姜尚。 若真有人想要借著火藥行謀反一事,身為工部尚書的姜尚難辭其咎,連太后也會被牽連其中,難怪錦衣衛要插手此事,所以虞欽才會跟他來到云洲。 即是如此,對方此行的目的也很明顯了。 宴云何目光微暗,他看著陳青:“要是想保下你們青衣幫,你需要為我做一件事?!?/br> …… 天漸漸亮了,剿匪的兵隊已經駐扎在云洲城外。 虞欽一襲黑衣,騎馬行至他和宴云何約定的地點。 昨夜宴云何將調兵令牌交到他手中時,還痞笑道:“虞大人,我的小命可全靠你了?!?/br> 虞欽那會沒說話,此刻他也沉默地注視著宴云何。 青衣幫的地盤位于黑嶼亂山,地勢險惡,懸崖峭壁。 見面的地方,也位于一處懸崖之上,縱覽青衣幫整個山寨。 此時風聲冽冽,寒冬的空氣冷得要刮人臉皮。 宴云何轉過身來,卻見虞欽沒再穿他贈予的那件裘衣,而是一身黑色飛魚服,繡著金絲蟒獸,蟒衣如龍,為太后親賜。 “虞大人,為何不穿我送你的衣服?”宴云何從容不迫道。 虞欽手扶在刀鞘上,緩慢地朝宴云何走近,聞言垂眸道:“那種東西不適合我?!?/br> 宴云何皺眉,看著很受傷:“虞寒初,你這么說可真傷我的心?!?/br>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親昵地喊虞欽,而虞欽也沒有因為他的放肆而斥責他,或許是覺得沒必要。 見虞欽不回話,宴云何說道:“讓我猜猜,你身后是不是有一大批同僚正在趕來?” 虞欽抿唇:“現在只有我一人?!?/br> 也就是說,要是虞欽沒解決掉他,那之后就不只是虞欽一個人了。 宴云何從腰間緩緩抽出一把劍,誰也沒想到,上過戰場的宴云何,拿手武器竟然是把軟劍,薄如蟬翼,吹毛斷發。 這是他第一次拿出自己的武器對上虞欽,只因這一回,他們都心知肚明一個結果。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二十二章 姜尚掌管整個工部,趙祥身為其下屬,利用職務之便走私黑火藥。 不管姜尚是否知道此事,都已經身在局中。 有人利用此線路,大量囤積火藥,要是這火藥被有心之人利用,對成景帝的安危造成影響,那便是引起國家動蕩的大事。 或許成景帝目前和姜太后不合,但不代表著姜太后會真想換一個皇帝。 哪怕她心中有這個想法,如今也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隱在背后之人胃口極大,從工部下手,試圖拖姜太后一同下水,若是能得來太后助力,事半功倍。 要是太后不愿,工部走私火藥涉及謀逆,足以對她造成嚴重打擊。 太后若能輕易被威脅,便也不能在這個位置上久坐。 她沒有選擇站隊,也沒有置之不理,而是將此事從源頭按下。 趙祥案在大理寺審理,便將處理此案的大理寺正找個罪名押入牢中。 最后以趙祥畏罪自殺的名義,蓋章定論此案。 走私渠道涉及了青衣幫,便派虞欽共同剿匪,當然,虞欽的目的不止是剿匪,而是要全程監視他。 確定他不會深入追究此事,若是追究,一樣是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像趙祥那般除掉他。 怪不得他剛入云洲那會,虞欽第一反應便是阻止他,認為他該去開平調兵。 連他都能想到剿匪前需要先調查后調兵,虞欽怎么可能沒有想到。 看來不是沒有想到,而是根本不想讓他去查。 引他去魏知理的府中,是清楚他在魏知理這處什么也不會查到,想借此打消他的疑慮,讓他認定青衣幫就是流寇。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陳青恰好當晚前來找魏知理爭辯,叫他們聽到了全程。 這事注定瞞不下去,便只能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只有死人才能夠保守秘密。 宴云何握著手中軟劍,笑吟吟地瞧著虞欽:“寒初這幾日對我這般好,特意給我買了桃花酥,原來是怕我上路前有心愿難了,特意滿足我的口腹之欲?!?/br> 虞欽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緩緩抽刀,刀鋒擦過鞘身,發出森冷的嗡鳴。 他的無言,便是最好的回答。 “太后讓你來殺我,可沒讓你陪我睡,色誘于我吧?!?/br> 宴云何持劍一甩,注入內力的軟劍變得剛硬:“看來這是寒初的慣用伎倆,無論是誰,無論何人,都須這般犧牲色相?!?/br> 他眼中已經不帶笑意,在話音剛落那刻,持劍攻上。在驟然一躍中,二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宴云何雙手持劍,攜雷霆之鈞,豎劈而下。 重而狠的力道,叫虞欽即使抬刀全力格擋,都被力道震得退后的幾步。 虎口瞬間崩裂出血,虞欽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緊盯宴云何。 這時軟劍的狡詐之處便凸顯而出,在虞欽本以為完全擋下此擊之時,劍身以一個詭異的弧度,隨著力道剜向他的喉間。 若不是他從宴云何拔劍初始,就全身心地注意對方的攻勢,這時便會被這劍抹了脖子。 崖邊的風洶涌而起,林間刺耳金戈聲不斷。 宴云何那把軟劍,既似刀又像劍,身法多變,出手猶如閃電,不多時虞欽身上便出現了多處傷口。 胳膊肩膀,腰腹胸膛,刀刀見血,傷痕累累。 連鬢發都被割下一縷,輕飄飄地落于足下。 懸崖本就荒蕪,他們打斗間內力卷著枯葉,將戰過的地方都清掃而空。 以至于虞欽身上的血滴落在地,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樣的鮮明,紅得刺痛宴云何的眼。 宴云何持劍佇立:“你打不過我?!?/br> 他陳述的是事實,要是錦衣衛最精銳的那幾位都在場,用人海戰術,說不定還真能將他拖死。 不知道虞欽如何想的,竟然獨自赴約,沒帶一兵一卒。 虞欽抬手抹去唇邊鮮血,那是受宴云何一掌擊中后涌出的。 他一直面色不佳,如今被鮮血殷紅,倒顯出一種詭異的好氣色。 “誰勝誰負,尚未可知?!庇輾J道。 宴云何警惕皺眉,按理說虞欽被他傷成這樣,又受他一掌,早該內傷深重,無力再戰了才是。 可虞欽傷得越重,戰得越狠,不但金刀進攻的速度比以往快上許多,連內里仿都源源不斷,太過不合理,顯得詭異至極。 本該迅速結束的打斗,竟真被拖延下來,甚至宴云何隱隱有了要敗的趨勢。 金刀數次掠過他的頸項,都沒能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密集的攻擊就像鋪天蓋地奪命刀網,虞欽對他……沒有半分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