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 第5節
用細小的匕首劃開我的肩膀,細細吮著傷口流出的鮮血。 還問我:玉柳,你覺得爽快嗎? 我想罵他,可疼得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 最終,在我疼得昏過去前,他掐著我的喉嚨,把解藥灌了進來。 我將嘴唇咬得鮮血淋漓,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不住地發抖。 朦朧的光暈里,有人伸出溫涼的手指,一點點撬開我的牙關,聲音急促:絮絮,別咬…… 我一口咬住了那根手指,沒留情,牙齒嵌進血rou里。 那人卻并不生氣,只用另一只手,輕輕撫弄著我的頭發。 也許是我的錯覺,他的手好像在微微顫抖。 我翻了個身,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里。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嚴玄亭懷里醒來的。 他目光溫柔地望著我,問:還難受嗎? 我搖頭,下床穿好衣服。 頓了頓,又回頭,解釋了一句:我每次來癸水,都這么疼。 欲蓋彌彰,很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結果話音未落,門口忽然傳來一道嗓音:癸水疼?正好,我帶了些對癥的藥回來,嫂子要不要試試看? 很是活潑且甜美的聲音。 我轉過頭。 看到一個穿著鵝黃衫裙,笑容明艷的小姑娘撲到我近前,牽起我的手,端詳著我的臉,片刻后道:漂亮,哥哥,你真有服氣。 剛說完,就被拎著領子扯開了:嚴久月,離我夫人遠一些。 嚴玄亭不知什么時候下了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臉色仍然白得像紙。 我趕緊將他前幾日穿的大氅拿過來,給他披上:嚴玄亭,你當心著涼。 他抬手將襟扣合攏時,我清晰地看到,他食指上有一圈傷痕。 血rou模糊,深可見骨。 我愣在原地。 身后嚴久月的聲音傳進我耳朵里: 有沒有人性,我剛回來你們就在我面前秀恩愛?哥哥,我可跟你說了,我這次帶回來很多藥,說不定就有你和嫂子用得上的…… 但我卻只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嚴玄亭,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神卻依舊平靜溫和,抬手摸摸我的頭,輕聲道:好了,去吃飯吧。 嚴久月是嚴玄亭的meimei。 在外經商,涉獵廣泛,產業遍地開花。 這一次,她剛從西域走完一趟商回來,準備在家小住半年。 一開始,因為沈漫漫的存在,我對meimei這種東西有極嚴重的心理陰影。 我問嚴久月:你和嚴玄亭有血緣關系嗎? 她愣了一瞬,很快回過神,拍著胸脯跟我保證:絕對親兄妹,如假包換。 我也很快發現,嚴久月跟沈漫漫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她回來的第二天,就往家里帶了好幾個人,來給我量尺寸,說要多做幾件衣服。 還捧著好幾只滿滿當當裝著寶石的匣子,讓我來挑花色,打首飾。 早上嚴玄亭離開前,溫聲囑咐我: 絮絮,這幾日朝中不太平,我會有些忙,讓久月陪著你。 我想了想,對他說: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開口。 他笑了,湊過來吻了吻我的臉頰,低聲道:好。 顯然他并沒有將我的話當回事。 但我是認真的。 別的忙我幫不上,幫忙殺兩個人還是可以的。 送走了打首飾和做衣服的人,嚴久月說要陪我坐一會兒,跟我一起進了房。 剛一進門,她就瞄到窗邊小桌上,嚴玄亭繡了一大半的那個荷包。 嫂子,這是你繡的嗎?也太好看了吧! 我搖頭:不,是你哥哥繡的。 她頓時興趣缺缺:噢,仔細一看也就平平無奇吧。 不過我哥哥的手藝確實不錯,我們爹娘走得早,小時候我的衣服破了,都是他給我補的。 嚴久月同我說起一些過去的事。 比如他們從小家境清貧,是嚴玄亭一邊讀書,一邊供養著她。 后來嚴玄亭中了狀元,封了官,將她也帶來了京城。 他用了九年時間,從翰林院無足輕重的小官,一步步登上了位極人臣的位置。 嚴久月于經商一道上很有天賦,嚴玄亭就縱著她做生意,有他的名聲鎮著,即便是嚴久月一個女子開的店鋪酒樓,地痞無賴也不敢上門。 說到最后,嚴久月嘿嘿直笑:其實這個荷包,你們就是在我店里買的,我認得出來。 嚴久月真是可愛極了。 我很是慚愧。 一開始,我竟然還把她與沈漫漫這種人相提并論。 嚴久月說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從隨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只小木盒,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對了,嫂子,你上次不是說癸水疼嗎?這是我從一位很厲害的大夫那里拿到的藥,你可以試試看。 我靜默片刻,伸手接了藥,謝過了她的好意。 后來幾日,嚴久月又跟我說,那位大夫已經來了京城,她就是為了他,才決定多留幾個月。 我頓時起了別的心思。 那位大夫,若真的很厲害,能不能解沈桐文給我下的毒呢? 嚴久月說要帶我去看看他,我沒有拒絕。 那位大夫,叫楚慕,長得十分俊朗,只是比起嚴玄亭還是要差一些。 我嚴重懷疑嚴久月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艱難地軟著嗓音同楚慕說了幾句話,他卻始終神色冷淡,并不買賬。 于是嚴久月也失去興趣,擺擺手: 罷了,我今日并非有意來打擾你,是我嫂子癸水時疼得厲害,故而來找你診脈。 說完,許是怕我害羞,她先一步走出去,在門外等我。 楚慕替我把了脈,抬起眼沉冷地望著我。 他說:夫人從不曾來過癸水,怎么會疼? 看來這個人的確很厲害。 我說:我不是癸水疼,是中毒。 說完,我把那只白玉瓶拿出來,放在他面前。 楚慕細細地研究了好一會兒,跟我說,這應該是先皇時期研制出的一種奇藥,用以快速提升武力,只是代價是身中奇毒,每月發作,且解藥珍貴難尋,大多只能靠一些短效解藥緩解毒性。 他說,解藥大約只有下毒之人手里才有。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他:那你會配這種短效解藥嗎? 可以一試。楚慕說完,頓了頓,不過這短效解藥,算是另一種毒,用得多了,兩種毒性相沖,很可能也會死。 沒事,你配吧。 我從懷里摸出一片嚴玄亭給的金葉子,放在他桌上,又叮囑了一句: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嚴久月。 我們回丞相府時,天色已暗。 管家說,嚴玄亭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里。 嚴久月道:那嫂子,你去書房里叫哥哥過來,我在正廳等你們一起用晚膳。 說完就一蹦一跳地走了。 我去書房找人,然而門虛掩著,嚴玄亭并不在房里。 走到桌前時,我看到那上面放著一封信,字跡很有些眼熟。 拿起來,上面寫的東西,是關于我的。 信上說,葉玉柳,原名葉絮絮,水性楊花,天生浪蕩,在敬安王府時就勾引沈桐文,做了他的通房丫鬟,后面又奪了沈桐文meimei的親事,裝成閨閣女子嫁給了嚴玄亭。 我沉思。 沈漫漫是覺得我認不出她的筆跡嗎? 絮絮,不要看。 我循聲抬頭,發現嚴玄亭正站在門口。 目光沉沉,神情里卻多了一絲倉皇。 沉默片刻,我沖他揚了揚信紙:其實這信里有些事說得沒錯,雖然不是我主動勾引的,但我與沈桐文,的確—— 后面的話我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