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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再向下,如同在呼喚著什么,如同在引誘著什么的,令人無法自控地生出墜落沖動的漩渦。 純粹的黑暗,純粹的混沌,存在于此既是沖擊,存在于此既是誘惑。 太過恐怖,太過美麗……以至于人類的語言,都在這里變得匱乏。 唯一明確的是——想要跳下去。 直到指尖都感受到了顏料散發的潮意,麻生綺羅才恍然大悟般收回手來。 “真是……我在想什么呢……”差點毀了學妹的畫這件事讓她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和那個過于駭人的深淵拉開了距離,“……不過,構圖真好。很少看到新人能有這么好的空間感啊?!?/br> “但是,遠坂的畫……有點嚇人吧?” 聽到了綺羅的自言自語,旁邊的同學回過頭來,評價起遠坂堇的畫來。 “雖然真的很好看……但看久了會有點眩暈?!?/br> “是因為運用了空間錯位的手法吧?!甭樯_羅倒有些不在意,“那種手法看久了確實會感到頭暈,因為視覺差的負擔很大?!?/br> “不,不是那個方面?!?/br> 說話的學生思考了一會兒,卻也難以形容找出一個明確的詞來形容那種感覺。 “怎么說呢……太美麗了,也就讓人覺得可怕了吧??床怀鲞h坂文文弱弱的,居然能畫出那種畫?!?/br> “是嗎?”麻生綺羅替遠坂堇收拾好了畫架,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覺得沒什么不好。因為堇身上的顏色……又透明又安定呢?!?/br> 那么多復雜的顏色調和在一起,居然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和諧與安寧,甚至帶著不可思議的透明感。美麗得讓她都覺得有些目眩了。 “所以……一定沒問題的?!甭樯_羅微笑著說。 而被她評價說“顏色又透明又安定”的遠坂堇,現在正拉著宗谷冬司的手,微笑著靠在他的肩頭。 “我要畫冬司穿和服的樣子?!彼媚请p寶石一樣剔透的綠眼睛看著他,“和雪景一定會非常相稱的?!?/br> 宗谷冬司的目光從那雙任性的嘴唇上滑過,而后輕輕點了點頭。 “好?!?/br>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都感到意外的縱容之意。 “去我家里嗎?”他無比自然地提出了這個提議。 “……誒?” 直到跟著宗谷冬司回到他家,遠坂堇還回不過神來。 宗谷冬司的家,是一間禪意十足的和式老宅,有著在電影和動畫中才能看到的那種老式建筑,以及古雅的庭園。竹制的僧都積了一層白雪,越發綠得讓人心驚。濃綠的枝葉在深冬也捧出朱紅雪白的花朵來,在落雪的映襯下,顯出一種玉一樣的質感。 遠坂堇并沒有見到宗谷冬司的父母,他似乎是和祖母同住。但那位老婦人今日似乎出門去參加什么花道會,并沒有碰面的機會。 一時之間,庭園里只有他們兩人的足音。制服鞋的鞋底踏過小路上的積雪,那細微的聲響似乎是踏在人的心上一樣,令人感到心悸。 遠坂堇將畫夾抱在胸前,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大約是為了平復這份心悸吧,她忽然開口了。 “冬司平時對戰,好像都是穿制服,很少看見你穿和服呢?!彼粗莻€背影,“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嗎?” 宗谷冬司稍稍側過頭:“一般來說,只有頭銜戰的時候才會穿和服?!?/br> “那我上次在電視上看到你穿和服……” “那是贊助商特別要求的?!弊诠认肓讼?,補充道,“據說是為了增加收視率?!?/br> “好現實的話題?!边@些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人身上的詞匯讓遠坂堇笑了起來,“沒想到職業棋手的生活也這么辛苦啊。我還以為你們只要在比賽的日子坐在那里下下棋就好了?!?/br> “那是不可能的吧?!?/br> 事實上,職業棋手的生活意外的還挺忙碌的,要錄電視臺的CM,要舉辦發布會,要應對新聞媒體,逢年過節還要親自去寫一些給贊助商他們的祝福語……若是再加上一些成年人的酒局交際,那簡直忙碌得和一般社畜沒有什么兩樣。 “確實,是我想得太簡單了?!?/br> 遠坂堇看著宗谷停下腳步開始開門,忽然湊過去,輕輕用額頭靠住宗谷冬司的后背,制服外套已經被冬天的寒意浸透了,剛一接觸便不由得微微打一個寒顫。但是,過上一些時間,男孩的體溫便透過厚厚織物的阻隔,傳遞到她的身上。她抬起手來,牽住了他制服外套的衣角。 “不過我有點高興……感覺和你有了更多相像的地方,距離也拉近了一樣?!?/br> 因為作為“朝日遙”的那個自己,工作起來也是非常忙碌的。這種日常的地方,相似得讓她感到安心。 被這樣靠著,連少女的溫度也感染了過來,甚至能夠感覺到呼吸吹拂著后背的奇妙感觸。 宗谷冬司讓她靠了一會兒,方才打開了房門,回身揉了揉少女已經落了一層薄雪的黑發。 “好了,快點進去吧。著涼就不好了?!彼f。 宗谷冬司的房間也和他這個人一樣,給人以簡約而又干凈的印象,沒有海報,沒有裝飾品,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除了生活的必需品之外,這個房間里幾乎什么也沒有。 與之相對的是一整面墻的棋譜和書籍,讓看的人都感到心神為之一震。沒有什么能比這個更能讓人感覺到,眼前這個人對將棋的熱愛,以及在這些年月間所付出的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