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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心甜而不膩,中間被模子印出的花瓣連著蕊,俱是栩栩如生,模樣漂亮得教小妖怪舍不得大口吞,但嚼啊嚼的速度并沒有慢。 她美滋滋連塞六七塊到嘴里,念及當初花滿樓沒吃飽那一遭,給好心請客的朋友留下小半盤,將頭探出窗外確認路線,又請驅馬的白衣宮女再快些。 待轉過身,蝦球夫婦一齊朝她笑。 看得碗碗怪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嗝。 ——送完紙,得教牛牛子請人家吃飯才是。 * 林中,西門吹雪剛解決完人生大事。 他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以劍氣毀尸滅跡。 劍神當然是用了凈物的。 就算沒有草紙,也可以用銀票代替,他早已為自己想好了退路,只是硬一點罷了,尚可以忍受。 當荒草與落葉蕭蕭而下時,半邊灰半邊白的身影已在百步之外,從前劍神殺人的速度都沒有這樣快過……他,又突破了自己! 但西門吹雪并未感到欣喜或驕傲。 手中的劍微微抖了抖,劍客揚起下巴,淡漠的雙眸如電般疾射到附近一棵參天古木,樹后站著位白衣公子,溫文爾雅。 對方肅立著,顯而易見是種“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的端方君子之儀。但這微妙的姿態,反而更深深刺痛了劍神古井無波的雙眸。 “你來了?!蔽鏖T吹雪道。 “我來了?!被o缺并未望過來。 “你來做什么?你本不該來?!蔽鏖T吹雪道。 “我本也不想來?!被o缺盯著自己的鞋尖。 …… 他們進行了一番看似深刻其實水得一塌糊涂的交流,終于放棄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并決定說人話。 于是西門吹雪知曉了,自己的聲名全毀在余碗碗喋喋不休的鷹逃小口中。這妖怪還給自己取了個可愛得足以引起拔劍自刎沖動的昵稱:牛牛子。 當初以為“阿牛哥”是巔峰,原來是開始。 西門吹雪合上眼:“她們都來了?” 劍攥得死緊,汗也一滴滴落下來。 “你知道的?!睙o缺公子負著手,很慢很慢地朝劍神走過去,黑如點漆的眸中透出的憐憫幾乎化為實質:“我跟心蘭,并非喜好道長短、言是非之人……” 這是請對方暫且安心,莫要太過苦痛。 雖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但不該知道的還不知道。其實不過如此,當年小魚兒跟他邀月憐星兩位宮主被困龜山洞中,那才是人盡皆知。 劍神吸了口氣,有點兒站立不穩。 或許是因為剛才蹲太久腳麻的緣故,也可能只是單純地踉蹌了那么一下,總之他的語聲分外平靜: “事情、不是、那只碗說的那樣?!?/br> 平靜地分作三段,每一段都斬釘截鐵。 “嗯?!被o缺輕輕頜首,狀似信服。 他覺得對方現下有些一觸即炸的緊張。 白衣公子努力地試著說服自己,拍一拍劍神半邊沒有落灰的肩膀,但他發覺他沒法逼著自己去做這件虛偽的事情。 頓了頓,他只是溫和地朝西門吹雪道: “若你還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在外面等?!?/br> 面對無缺公子屈尊紆貴拿來的一疊草紙,還有身后提著的一壺清水,劍神抬眸,死死地放射著冷光,屈辱道:“我甚么都不需要!” 那倔強的風骨、那桀驁的語聲、那不馴的目光,像極了寧可餓死也不吃嗟來之食的君子。他拒絕的,豈止是一疊草紙、一壺清水? 那昭示著劍神誓死不屈的高貴靈魂! 連名震八表的無缺公子都不禁為之動容。 他莊重亦客氣地朗聲致歉:“是在下多事了?!?/br> 話音剛落,便略揚起手。 移花真氣運轉,內力震破應余碗碗強烈要求厚度足有五寸的草紙,這些宮中秘制尊享的潔白柔軟之物,頃刻間化作齏粉,隨風而逝…… 恍若一場零星哀傷的白花雨。 紛紛揚揚淋了劍神半邊,倒也對稱。 西門吹雪雖措手不及,但也并非躲不開。 只因若揮劍格擋,未免顯得太小題大做。 少頃,花無缺含笑道:“走罷,她們該等急了?!北慊剞D過身,施施然走在前頭引路。他渾身上下纖塵不染,顯然方才刻意未沾半點草紙雨。 劍神眉心狠狠地一跳,卻面無表情地平視著對方的后腦勺,舌頭抵緊牙根,沉默地跟上。 但他們尚未走出數十步,奇特的嗡嗡聲自西門吹雪身上發了出來?;o缺幾乎是下一刻便側首,但他雖已轉過身,卻并未注視身后的人。 可以想見,這定是極難堪的場面。 “其實……唉!”白衣公子輕輕地嘆息。 這盡在不言中的省略,豈非已代表了一切? “不是我……”只聽西門吹雪艱聲道。 那低而凝重的語聲,仿佛在忍耐著什么,又像是在同什么東西或某股力量進行搏斗。他實在是太辛苦了,承受了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沉重。 結合那仿佛腸鳴的亢音,花無缺了悟。 便誠懇緩聲道:“西門莊主,你當真不必……” 然而劍神當真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經此種種,他已超然物外,幾可羽化登仙。 “是、我的劍……”西門吹雪雙手用力握緊劍柄,但不斷震顫的劍身搖晃掙扎得越來越厲害,那嗡嗡的酷似鬧肚子的劍鳴聲也愈發響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