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記憶碎片2】
沉怡菡有處可去,可她呢,哪里有一個地方告訴她,及時愛上自己的血親也沒有關系??伤荒苷f出口,痛苦沒有辦法比較,每一個人都在承受自己生命中的鈍痛。 會有一處地方接納女人愛上女人,男人愛上男人,但是哪里可以接納她愛陳嘆樵。 沒有一種痛苦可以被輕視,這樣的話會讓人傷心,她不能夠說。 沉怡菡抱著她,一直等她平復下來才松手。 對方似乎被她的失態嚇到了,陳蜜低頭,嗓子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 “抱歉?!彼罅四蟪菱盏氖种?。 對方搖了搖頭,企圖說一些讓人開心的話,“最起碼這次,有人知道你男朋友是誰了?!?/br> 陳蜜笑了笑,沒再說話—— “最后一次?!标悋@樵說。 陳蜜脫下高跟鞋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他,“為什么你每次都會說這句話?!?/br> 最后一次,陳蜜在心里數了數,至少是最后108次了。 “你回來的代價是死亡嗎?”陳嘆樵調好腕表的時鐘,這是他們僅有的通訊工具。只要在準確的時間里完成約定好的計劃,他們就知道彼此是安全的。 陳蜜點頭,只有死亡后才能回到過去,這是她摸索出來的規律。 “那這就是最后一次?!标悋@樵調整好時間,抬頭看她,“這一次,我會救下你?!?/br> 陳蜜忍不住笑了,這句話是她要對陳嘆樵說的,系統的存在,她反復地穿梭,一次次支撐著她忍受著陳嘆樵死去的痛苦,都是因為這句話。 她要救下陳嘆樵,她想要他活著。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繼續活下去?!标惷勰罅艘幌轮讣?,抬頭看向對方,“我一定會去找你,所以,你要活著?!?/br> “好?!?/br> 倒數叁秒,二、一。 陳蜜沖上臺階,他翻身躍向窗外。 八點鐘方向,抬手,落手。 洋房二層,俯身,下蹲。 警衛隊的腳步聲如約響起,陳蜜沖向房門。 如果對方有槍,你又沒有辦法及時躲開的時候,盡量讓腹部中彈。她回憶著陳嘆樵教她的姿勢,側身彎腰撞開大門。 對方的第一槍瞄準的是她的頭部,陳蜜俯身降低了姿勢,對方打空了。 第二槍,陳蜜閃身,腹部中彈。劇烈的疼痛涌出來,她也不是白挨了一槍,對方的面具被她扯下來了,陳蜜捂著側腰的血窟窿,艱難地從地上爬起。 對方沒有閃躲,毫不避諱地看向她,笑道:“恭喜你,這一次成功了?!?/br> 陳蜜看向那張臉,愣在了原地。 “是你……” 遠處的樹林中傳來一聲槍響,陳蜜的心臟刺痛了一下,鮮血汩汩,從側腰的槍眼里冒出。 “他死了?!?/br> 陳蜜睜大眼睛,她感受不到陳嘆樵了。 對方不急不緩地把槍遞給了陳蜜,脫下外套幫她堵住傷口,女人握住了槍,他卻手無寸鐵了,可看起來卻完全不擔心。 “你殺不死我,我也殺不死你,我們是同一類人?!彼_口,看向陳蜜的目光有憐憫,“系統世界不是救贖,是懲罰。抹去了我們選擇我死亡的權利,只能在無盡的時間循環中,反復承受愛人離去的痛苦。這才是真正的系統世界,你還不明白嗎?” 陳嘆樵死了,陳嘆樵死在倉庫里,死在被炸毀的碼頭,死在相吻的湖邊…… 沒有一次,她能成功救下陳嘆樵。 “一切都沒有意義,留下來吧,別再徒勞無功。留下來,留下來,留下來……” 血不斷地往外涌,男人的話像是咒語,陳蜜昏昏沉沉,握住板機的手指在顫抖。 “留下來?!?/br> …… 陳嘆樵被人射中后,在一陣劇痛中醒來。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起身,聽見一道聲音從上空傳來。 不能說是上空,應該是四面八方,或者說,那道聲音并沒有經過鼓膜顫動,而是直接在大腦皮層形成了信息。 “歡迎您來到系統世界?!?/br> 陳嘆樵愣了一下,沒想到女人的話是真的。 “和以前一樣,您需要回到過去,等待宿主做出選擇。在此之前,在下會依據規定提取您的記憶,您不能帶有任何相關的記憶進入下一次時間循環?!?/br> 陳嘆樵花了一段時間來理解對方傳遞的信息,飄來提取他記憶的是一個小白團子,從他太陽xue里抽出淡綠色的絮狀物,捯飭了很久才變成一顆膠囊。 白團子從膠囊里倒出來一點藥粉末塞進他嘴里,陳嘆樵皺眉,抬手打在白團子的腦袋上,“你在做什么?” “給你保留一點記憶,幫助你理解系統世界?!卑讏F子被他打的很委屈,想哭,“不然你每次都要問很多問題,解釋起來會很麻煩?!?/br> “這不算違規嗎?” “算?!卑讏F子回答的毫不含糊,“所以不會把回憶全部給你,只保留到能讓我的工作變輕松的程度,就好啦?!?/br> 白團子手感不錯,他又伸手,對方卻一溜煙地跑來了。 “如果她選擇不回來,我會怎么樣?!?/br> “如果宿主沒有回到系統世界,您將會被永遠困在過去的時間里,重復過著那天的生活,日升,日落,時間不會往前走,明天永遠不會到來。您最好祈求這種情況永遠不會發生?!?/br> “知道了?!标悋@樵點頭,閉上眼道,“她會回來找我的?!?/br> “您這么肯定嗎?” “嗯?!?/br> 白光、抽離、旋轉。 陳嘆樵睜開眼,看見身邊赤裸的女人滿臉淚痕。 “陳嘆樵!”她大喊一聲撲上來,緊緊抱住自己,“不要死,不要死……jiejie會來救你,jiejie一定會救下你……” 陳嘆樵松了一口氣,她來找他了,他知道她會回來的。 男人想要張嘴,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與此同時,系統內的記憶正在消退,他知道那些少的可憐的藥粉末,作用也只能到這里了。 陳嘆樵閉上眼,在腦海中努力抓取所剩不多的記憶,可淡藍色的思緒卻像潮水一樣從指尖流逝。再多一點時間,再等到他可以開口說話之前,告訴她,告訴她他都知道的。 你不孤單。 陳嘆樵用力回抱住陳蜜,張嘴:“……” 腦海一片空白。 陳嘆樵皺眉,有些疑惑地松開了陳蜜。目光在瞬間變了質地,那些柔軟的、無法言明的情愫不再,他沉聲道:“你剛才喊我什么?” 濕熱的東南亞邊境,常年發霉的石灰墻皮,她回到這里,再一次遇見陳嘆樵,說出同樣的話,做出同樣的解釋。 陳蜜低下頭,眼角的淚流下來。 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如果沒有回憶,時間也只是衡量生命的一個維度,毫無意義。她一次次地穿過時間找到他,看同一時刻的夕陽,共有同一秒的擁抱,是這些無數個時刻的記憶讓時間有了價值,讓愛留下存在的痕跡…… 可他什么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