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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景和宮,奉賢太妃高坐在上首的羅塌上,底下幾個要好的命婦陪著她說話。 娘娘別怪我們嘴饞,我們呀,就指著每年到您這蹭幾顆紅果,出去炫耀呢。說話的是太妃娘家嫂子,徐夫人。 誰說不是呢,娘娘在宮里身份尊貴,手里隨便漏點,就夠咱們臉上貼金了。 是呀,你說這月別國御貢的大櫻桃,統共就五筐,一品閣老也就能分一小匣,咱們娘娘可是獨得一筐,吃不吃的算什么,就說這份尊榮,天下幾個女子能有。 奉迎著說漂亮話的都是奉賢太妃的本家女眷,太妃知道她們這會子嘴上抹了蜜,不過是為了待會多分幾顆櫻桃,未必有幾分真心。 可她就享受她們可勁討好她的樣子,特別解氣。 當年先太子去世,元寧帝登基,她被迫從東宮搬出去,臨時寄住在母家徐府,受盡了人情冷暖,后來她的一雙兒女再被立為皇嗣,她重新回到宮中,和眾人想象的不一樣,她沒有打擊報復當年對她冷言冷語的家人,偶爾還隨手賜她們一些宮里的東西。 并非她大度,她只是享受這些人嫉妒她,又不得不奉承她的扭曲樣子。 此刻看著這一張張諂媚的笑臉,因連棠那丫頭勾引祁麟而置的氣,瞬間就消散了,她心里暢快,斜倚到軟枕上,伸出套滿黃金護甲的手指頭,一一點著她們的腦袋,佯嗔,你們這些子牙尖嘴利的,竟會撿本宮愛聽的說,待會啊多賞你們些。 徐夫人佯裝側首喝茶,掩住了心里的那股子不適。 有人伸頭瞅瞅窗外西沉的日頭,烏金要墜山了。 照往年,這會櫻桃早就抬進來了。 奉賢太妃掀起眼皮子覷了她一眼,急什么,果子就在皇宮里,還能跑了不成。 眾人又枯坐著喝了幾盞茶,殿外始終沒有動靜,面上難免露出焦色。 奉賢太妃不動聲色的嗤了一聲,叫來宮人去問前殿宴散了沒有,回話說,早就散了。 坐著的女眷互相交換了幾個眼色,一個年輕的娘子怯聲道:會不會...今年沒有了。 都別瞎猜了。奉賢太妃坐直了身子,聲音里不覺帶了一絲嚴厲,怕是因什么耽擱了,太后殿里不是也沒動靜。 話音剛落,祁蕓抱著一匣子櫻桃急匆匆的走進來,瞪著眼睛問,皇祖母剛賞了我一匣子櫻桃,你們這邊給我留了沒? * 宮里因櫻桃兵荒馬亂的時候,連棠正抱膝坐在羅漢榻上,垂頭耷耳。 重生后,憑著未卜先知的能力,她可以避開不好的人,很多事到底還是無能為力。 比如她沒有辦法改變父母的早亡,也沒有辦法改變橫兒拼盡全力都可能考不進國子監的事實。 本朝國子監擇優錄取,除一小部分天潢貴胄和公侯之家的嫡長子,其他人必須考試。 橫兒今年八歲,七歲才被允許入族學,私下又沒有好的西席,若想憑一己之力考上國子監,難上加難。 如今馮太傅講義也斷了,連棠很挫敗。 退婚的事沒有進展,她可以慢慢來,涉及到橫兒,卻等不得。 橫兒有志向,想科考入仕,盡快自立門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叔叔嫂嫂手下討飯吃。 她是橫兒唯一的依靠,必須得幫他。 默默思忖間,突聽到門外有急呼呼的腳步聲,旋即祁蕓推門進來,對著連棠大吐苦水:不知道為什么,父皇今年沒給太妃娘娘賜櫻桃,你不知道,我的那些姑姑、嬸嬸們,臉拉的有多長,她們至于么,母親平常也沒少給她們好東西。 她一激動,都忘了忌諱,直接叫奉賢太妃為母親。 連棠安慰她,許是她們期待太大,才會那么失望。 祁蕓冷哼,母親就是多余管她們。 一番抱怨發泄完了,她才想起正事,小心翼翼的打開木匣,捏出三顆紅櫻桃放到連棠手里,只能給你三顆,我今年就這一匣子,給母親留了一些,剩下的還要和小姐們分,不能給你更多了。 連棠把櫻桃又還回她手里,我不要,你拿去分吧。 對于世家貴女來說,吃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份獨有的優越感。 哎呀,不行,歸根起來我和你最要好,誰都不給也得給你。說完祁蕓不由分說的把櫻桃放在木幾上,抱著懷里的木匣,跑了。 連棠失笑,用帕子將那三顆櫻桃包起來,過兩天就能出宮了,把櫻桃留給橫兒,算是小小的安慰他受傷的心靈。 * 翌日,連棠不用上學堂,卻還是早早的起了。 天剛粉亮,霧蒙蒙的,帶著恰到好處的一絲寒涼,連棠披了件梅子青的披風,拉起風帽,沿著酥潤的青石板宮道朝林子里走,未幾又從林子另一邊竄出來,就到了攬月閣的圍院外。 一腳跨過后院的洞門,卻見霧靄繚繞中,一個如松如竹的身影正在揮動一柄長劍,形態清逸灑練,動作行云流水,連棠目光隨著他的劍光輕舞,竟看得忘了走道。 祁衍背手豎劍,轉身望過來,他穿戴簡單,道袍松松垮垮的綴著,少了帝王的威嚴,多了郎子的風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