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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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衡二話不說揚起手,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了溫晚晚一巴掌。 力道之猛,扇得溫晚晚腳下一踉蹌,直接摔進了身側的淺灘。 所有人都愣住了,溫奕衡尤不解氣,對著跌坐的溫晚晚提腳要踹,卻被荊夏擋在面前阻止了。 “溫先生,”她語氣冷靜,叫住溫奕衡后,抬眼瞟了瞟從頭到尾置身事外的霍楚沉,以示提醒。 大約還是顧及著自家的顏面,父女爭執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溫奕衡憤恨地咬著牙,收了手。 “去那邊看看吧,”霍楚沉完全不受影響,沒多看幾人一眼,兀自收好槍,帶著維托走了。 溫奕衡跟了上去。 腳步漸遠,空闊的河谷很快就只剩下荊夏和溫晚晚兩人。 氣氛有些壓抑。 荊夏沒說話,走過去要把溫晚晚拎起來。溫晚晚發脾氣不配合,伸手推她,被荊夏直接擒住腕子向后一扭,連拖帶拽地扯上了岸。 “你放開我!你放開!唔……” 荊夏把溫晚晚扔在地上,冷臉看她。 “滾!”溫晚晚大小姐脾氣上來,亂發一通,拿石頭砸她。 荊夏不動,默默站了片刻,才蹲下身來看著她道:“我不是溫先生的人,跟著你也只是在做我的工作。你如何恨溫先生,是你的事??墒菧匦〗?,你可以恨一個人,但你不該由此就恨上全世界,更不該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笑話?!?/br> 她不擅長安慰別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限。 見溫晚晚情緒穩定了一些,荊夏才去查看她的傷。 腳踝處紅了一片,應該是剛才摔倒時候被磕到的。有些破皮流血,但不知道軟組織有沒有受傷。 “能動嗎?”荊夏問。 溫晚晚試著提腳,很快又呲牙咧嘴地蔫了回去。 “痛?”荊夏輕輕碰了碰她的腳踝,又換來一陣嘶痛。 可能真的是傷到了。 她往四周望了望,霍楚沉和溫奕衡都已經走遠,她不可能把溫晚晚背回去。好在這片森林是霍楚沉的私人圍場,沒有野獸出沒。荊夏決定把溫晚晚留在這兒,自己回去搬救兵。 叁月的新澤西還是偏冷,更別說待在森林河谷。 荊夏把自己身上干爽的衣服都換給溫晚晚,背上裝備走了。 可是沒走出多遠,天色就隱隱開始有轉雨的趨勢。 若是下雨漲水,溫晚晚腳傷不便,待在河邊也是隱患,再說她也沒有避雨的工具。 想到這里,荊夏決定還是把裝備留給溫晚晚,于是轉身又往回走。 然而空曠的河谷芒草簌簌,不見一個人影。 荊夏找到安置溫晚晚的地方,看見地上一串帶水的腳印。 她這是…… 腦中一根弦霎時緊繃起來,荊夏幾乎立刻反應過來,溫晚晚剛才是故意裝傷要支開她的。 “溫奕衡給你多少,我給雙倍,你幫我殺了他?!?/br> 荊夏想起公寓里,她那句半開玩笑的話,背脊起了一層冷汗。 這里林深不見人,而她手里還拿著槍! 沒有時間耽擱,她卸下多余裝備,帶上指南針和槍,跟著腳印追了出去。及至芒草隱沒,被更高的灌木替代,溫晚晚留下的痕跡,便再也找不到了。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荊夏順勢矮身,躲入身下的灌木。 只見幾個帶著槍的男人似乎也在追蹤著什么,帶著通信耳機,一陣溝通后分散走開了。 荊夏蹙眉,心中惴惴愈發明顯。 另一邊,久等了的霍楚沉站在這片獵場的高點,俯身架起R11狙擊槍。 “找到了么?”他問,黑色手套摁住對講耳機,給另一側帶上了耳塞。 片刻后,似乎是得到了肯定答案,霍楚沉舉起手臂,側臉壓上槍管,開始靜候。 * “溫晚晚?。?!”看見她的一瞬,荊夏幾乎要氣炸了。 果然如她所料,溫晚晚支開她以后,竟然帶著槍偷偷跟蹤了溫奕衡。 前面的人影一愣,登時化身林中野兔,妄想逃脫。層層密林很快擋住她的身形,荊夏咬牙緊追上去。 她腿腳比溫晚晚好,叁兩下就跑到人身后,往前一撲,把她牢牢摁在地上。 “?。。?!你放開我!”溫大小姐發瘋似地亂抓亂撓。 “砰!” 幾乎是在她撲倒溫晚晚的同時,身后竄起一聲悶響。 音量并不大,像有人蒙著被子開了一槍。 身下的溫晚晚不動了,兩人同時一愣,扭頭看見不遠處那棵紅橡樹,樹皮炸開一絲火星。 有人在背后放暗槍? 而且那槍的主人,似乎為了防止位置暴露,還裝上了消音器。 沒等荊夏想個明白,周圍有更多的聲音朝著她們圍攏過來。偶爾的交談,似乎都在確定目標的方位,說話還帶著明顯的意大利口音。 是黑手黨的人。 可這里不是霍楚沉的地盤嗎? 整個紐約,難道還有黑手黨家族,敢直接殺到霍楚沉的地盤上來鬧事? 荊夏越想越覺得奇怪,也顧不得太多,單手拎起溫晚晚,壓低聲音說了句,“跟著我?!?/br> 便帶著她矮身貼著一塊巨巖往河谷撤離。 “咔嚓!”清脆的一聲斷枝響動。 荊夏扭頭看向還在狀態外的溫晚晚,她似乎反應過來什么,腳下挪了挪,露出那個斷成兩截的枯枝。 “……”荊夏無語。 來不及抱怨,因為很快就有人追了過來。 男人一身短打,身材高大,荊夏不認識他。 電光火石的瞬間,男人抽槍向她。荊夏往旁邊一滾,子彈打到身側,巖石鋒利的殘片飛得到處都是。 可是男人沒有再糾結與她的對峙,而是直接將槍口指向了溫晚晚。 “趴下!”荊夏怒吼,一個躍身從地上飛起。猛地一蹬,長腿纏上男人的脖子。 收緊、轉身、單膝跪落! “喀嚓!” 動作利落干脆,衣擺散開,像振翅欲飛的蝴蝶。 “唔……”腿間的男人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溫晚晚背靠巖石抱膝而坐,看著眼前倒下的男人,有些發愣。 而正在這時,一點小小的紅色光斑悄然落到她眉心之間。 荊夏一怔。 來不及了。 無論是她撲過去,還是提醒溫晚晚避開。 都來不及了。 “砰!” 耳邊劇烈的一震,眼前閃過一線白光。 意想之中的血漿飛濺沒有來,倒是溫晚晚“啊”的一聲,叫得凄慘。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隱忍低沉的男聲。 荊夏甩頭,看見同樣一身勁裝的男人印入眼簾。 是文森。 “走!” 事態緊急,目光相觸,兩人都來不及問明前因后果。文森護著溫晚晚,沖在前面,荊夏撿起地上男人的槍,一只手一把,負責墊后。 叁人避開剛才的區域,在那塊巖石的另一側藏了下來。 還好剛才的打斗是速戰速決,并沒有發出太多聲響,這導致后面跟蹤搜尋的人還要花點時間才能找到這里。 可是一切都太奇怪了。 荊夏甚至分不清楚當下混亂的時局里,到底有幾方勢力在參與。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她閉眼,回想剛才那兩枚險些射中溫晚晚的暗槍。從子彈的落腳點,和留下的痕跡,她大概能推測出埋伏之人的位置。 對應著看回去,果然被她發現端倪。 若是沒猜錯,對方應該是埋伏在巖石后面較高的位置。她挨著山坡上能架槍的支點看過去,一線冰冷的反光在午后的天光中熠熠。 是瞄準鏡! 果然,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竟然還有一只躲在暗處的“黃雀”。 “拿著!”荊夏心中一凜,將手里槍遞給文森一把。 “會用嗎?”她問,表情嚴肅。 文森點頭,接過槍支,熟練又冷靜地上了膛。 “你在這里保護她,”荊夏指指一臉不配合的溫大小姐,快速排查四周道:“我出去看看?!?/br> 說完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 積攢了多時的雨,終于傾泄而下,帶著怒氣,大得無法無天。 高處,霍楚沉撩開身側遮蔽的枝葉,起身摁了摁左邊的對講機,“人呢?” 聲音冷沉,聽得人背心不覺就冷了一片。 維托聲音微顫,看著面前被雨水打亂的莽草叢,半晌只得老實回到,“還、還在搜……” 耳機里安靜得只剩微弱的電流聲,呲啦呲啦,像小蟲子在啃噬著耳朵。 維托緊張地松了松領口,不自覺也跟著放緩了呼吸。 氣氛凝固,隱約能聽到沉悶的敲擊聲。維托知道,這代表著霍楚沉的耐心已然告罄。 “不過老板請放心,”維托干咳兩聲,“這里都是我們的人,她們絕不可能逃……” 他機械地匯報,忍不住回頭,偷偷往霍楚沉的方向瞄去。 不看還好,這一看,找到荊夏彌補失誤的幻想被瞬間擊碎。 維托的目光突然定住,落在霍楚沉身后的某個地方,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喉嚨。 站在高處的霍楚沉當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可回頭的時候已經晚了。 女人的腳步輕得像只貓,完全被周圍嘈雜的雨掩蓋。 他帶著耳塞和藍牙耳機,專注力都在瞄準鏡和維托那里,根本沒有注意到那個悄然靠近的人影。 眼前出現那一晚,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清冷的月光、那雙淡漠而不屈的眼睛,冷冷地看他,不躲不避。 像一片迷霧里突然開出的野桃花,張揚明艷。 握著R11的手收緊,手套摩擦槍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知怎的,就算沒有轉身,在這一刻,霍楚沉也立即知道了那個冰冷槍管的主人是誰。 十年了,從莫斯科到紐約。 這些年里,她是唯一一個能走到這里,把槍架到他頭上的人。 忽然有沉悶的笑聲滾過,霍楚沉放下手里的槍,平靜地喚了一聲: “荊小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