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謝杳杳抬起手虛搭在眉前遠眺:徐姑姑,原來不是用午膳,而是晚膳。說著腹中咕嚕嚕一串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訴說著她的無可奈何精疲力盡。 小祖宗忍著點兒,先墊墊肚子。徐姑姑往她手心塞了兩塊拇指般大小的糕點,謝杳杳也顧不得挑剔,一口吃下。 慢點兒慢點兒,小心口脂花了。 李知憬則在正廳陪皇后下棋,說要賞花,可拉東扯西偏偏不往園子去。阿爺也有些反常,除了逢十他休沐的日子,平日里都忙得腳不沾地。 他以為自己記錯日子,今兒個休沐阿爺才未尋他。 可青嵐告訴他今日是三月十二。 李知憬驚覺有異,嘆了句不好,起身行禮告罪:阿娘,兒突然想起來,還有樁公務未辦,先行告退,明日再陪阿娘賞花。 什么公務非走不可?你阿爺可知?皇后忙攔。 阿爺知曉,甚是緊急。李知憬給青嵐使眼色,青嵐會意,跟著一道點頭。 母子二人太極正打得熱火朝天,殿門外走進一華服女子,女子背光而入,光影變化引得李知憬轉頭望去。 來人身著鵝冠紅綾裙,外披纏枝紋杏仁黃衫子,本就身形高挑,齊胸裙子襯得格外窈窕。頭梳交心髻,戴孔雀小山釵,柳葉眉、石榴嬌,額間綴著五出梅花鈿,一雙瑞鳳眼顧盼生輝,整個人有種矛盾的美感,清冷中參雜著難以名狀的妖冶,似神似魔。 這驚艷只維持了一瞬,倒也不是李知憬認出了謝杳杳,眼下就算謝青黎夫婦站在此處,也沒這么快相認。 是謝杳杳自己不改往日風姿,走得步步生風,徐姑姑甚至懷疑要不是繡鞋約束著,她能飛起來,徐姑姑緊趕慢趕,緊隨其后:皇后殿下,謝家三娘到了。 臣謝杳杳見過皇后殿下、太子殿下。謝杳杳聲音清亮,中氣十足。 皇后表情復雜,打好的腹稿三娘氣質愈發出塵了怎么也說不出口,強扯起一絲笑容:三娘來得正是時候,走吧,你們倆孩子陪我去賞牡丹。 又吩咐徐姑姑:派人去議政殿說一聲,再緊要的差事都等明日,今日太子殿下留在我這里用晚膳。 見狀,李知憬只得認命,往園子去。 二人一左一右侍奉在皇后兩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恨不得天降奇石,將自己砸暈過去算了。 謝杳杳眼角余光打量李知憬,正巧李知憬也在打量她,這么一撞,也不感尷尬,從彼此眼神中都讀懂了同一個信息:嫌棄,十分嫌棄。 謝杳杳:弱不禁風,定西城的風就能把他當風箏放了。 李知憬:不堪入目,她還是跟從前一樣粗魯。 確是品種極佳的牡丹,爭奇斗艷,賞心悅目,皇后心不在焉地點評幾句,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瞧我這記性,陛下讓我帶四娘過去,說是要事。 慎兒,你和三娘打小認識,就留在這里招待三娘,阿娘去去就回。說罷抬腳就走,徐姑姑攙著她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謝杳杳amp;李知憬:演技浮夸。 眨眼間,園中就剩她和李知憬大眼瞪小眼,連青嵐都不知道被使喚去做重要事了。 李知憬率先打破沉默,指著臨湖亭中的石椅:少將軍,請坐。 謝杳杳躬身行禮:謝殿下賜坐,殿下先請。 二人一前一后坐下,已近傍晚,夕陽為湖面鑲了一層金粉,有微風吹起亭中的白色輕紗,不知怎地,莫名就生了人生也近黃昏之感。 想到將來,謝杳杳拿起桌上一塊點心,破罐子破摔:殿下,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覺得咱倆合適嗎? 我從早上出門就沒吃飯,被一群婢女婆子摁著洗漱打扮。謝杳杳咽下口中糕點,喝了盞茶,隨即抬手指著自己的眉毛:柳葉眉,殿下上次見我還是原生的英眉,多霸氣啊,那尚儀局的女官拿柄小刀三修兩修,就這么給我折騰沒了若是日后天天如此,和坐牢也沒什么區別了。 李知憬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抬手扶額:抱歉,孤不想笑的。 既然少將軍如此坦蕩,那孤不妨直言,你我并非良伴。李知憬又給謝杳杳添了盞茶:可阿爺認定太子妃之位非你不可。 殿下博聞廣學,可有法子?謝杳杳不介意適當吹噓他。 少將軍用兵如神,可有良策?李知憬泰然自若。 好似這個事情只有她為難一般,謝杳杳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臣唯一能保證的是不會再揍殿下。 孤有下下策。 說來聽聽? 要不請少將軍死遁吧,孤會為你建衣冠冢入皇陵,并空置后位,以示對鳳格的重視。孤雖不信天命,但為防有心之人利用,辛苦少將軍終身不嫁,以絕后患。在李知憬看來,你謝三娘要的是廣闊天地,自由翱翔,他可以給,但這自由是有條件的。 謝杳杳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她也想過孑然一身,可那是建立在自己主動請纓自愿的基礎上,讓李知憬上嘴唇碰下嘴唇,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真真可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