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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氣質清冷、長相英氣的謝杳杳,一雙瑞鳳眼如星如炬,似能勘破一切,只一眼,小娘子便怯了下去,不敢再言。 進!宦官特有的尖細聲音響起,劃破無形壁障,人群動了起來,默契地按照次序魚貫而入。 武官最前頭的正是謝三娘的父親,正二品輔國大將軍謝青黎,雖已年近五旬,但身姿挺拔步履矯健,與周遭同僚相比,氣質精神勝出不少。 引路的宦官笑得諂媚,跟在謝青黎身后亦步亦趨,彎著腰執叉手禮:大將軍久等了,這么熱的天兒,圣人若知道您沒先去麟德殿偏殿歇著,肯定會重重責罰奴。 謝青黎面色如常,昂首闊步,淡淡道:圣人問起,我自會解釋。 麟德殿乃是皇家重要宴請之所,一磚一瓦,一花一草皆是萬里挑一,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殿內坐塌食案都已擺放妥當,候在殿前的婢女們自行分為兩列,一列引著官員入席,一列引著女眷入席。 謝夫人的位置離皇后不遠,她扶著謝三娘的手坐下,手背一翻,又拉住女兒,示意其先留在此處,有話要說。 見狀,謝三娘正襟危坐,低低詢問:阿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謝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搖搖頭,又道:杳兒,倒是你,待在女眷這邊可是不喜?阿娘瞧你都沒笑過。 圣人的旨意是五品以上官員列席,又沒說女官不得入,謝杳杳身為寧遠將軍,原本也可同軍中同僚坐在一處,但出門前,阿爺不知怎的變了卦,要她同母親待在一處,說什么該結交手帕交。 手帕交?手帕過了她的手,還不得四分五裂,她跟嬌滴滴的小娘子們說不到一起,怪沒趣的。 阿娘寬心,兒好著呢,您不總要我穩重,我這是聽您的話。謝杳杳說罷又附在母親耳邊輕語:這邊食案的七返膏做得比那邊精致,兒聞著都餓了。 謝夫人斜了她一眼,強忍笑意:你呀,都是大姑娘了,嘴還這么饞,小饞貓,快去吧。 見母親舒意開心,謝杳杳也松了口氣,坐回自己位上,她哪里是饞面前的七返膏,她只是擔心母親的身子罷了。 謝杳杳雖排行第三,卻是謝家實打實的老大,只因前頭兩位哥哥都早夭,周歲都未滿,而她自打離了娘胎就孱弱,長到百天時才跟剛出生的健康奶娃一般。 謝夫人擔心女兒也活不過周歲,故意給她起名日暮之杳,太陽都要落山,上天就別惦記她的小命了。 許是破罐子破摔的名字起了作用,滿了周歲后的謝杳杳不但很快學會了走路,飯量也大增,身子骨愈發強健,可謝青黎夫婦不敢高興得太早,小心翼翼伺候著,女兒性子雖嬌些,但都無大礙,隨著謝杳杳一天天長大,他們也逐漸安下心來。 直至謝杳杳六歲那年,突發奇想要學武,謝夫人原是不愿的,可經不住丈夫的勸說,尤其是那句習武之人大多康健,長命百歲,她做夢都想女兒長命百歲。 只是沒想到,謝杳杳會在習武之路上一去不復返,甚至參加了武考,過了殿試。 按理說她應該被派去某個都護府歷練兩年,可彼時謝杳杳是謝府的一根獨苗,連帝后都捧在手掌心中,與皇后所生的四公主不遑多讓。 為此吏部、兵部頭疼不已,只得請示皇帝,皇帝左思右想也沒個主意,又請來皇后一同商議。 因大淵出過女帝,女子入仕確有先例,還不少,可基本都是文官,極少數入武的,而那極少數也都是家境貧寒的平民女子,高門大族這是頭一回。 那些年謝青黎長年在外,謝夫人身子骨又不好,纏綿病榻,于是謝杳杳隔三差五就會被接進宮,養在皇后膝下,二人感情頗佳。故而皇后干脆裝病,宣謝杳杳入宮侍疾。 十三歲的謝杳杳身量已比同齡人高出不少,又曬得膚色如麥,身穿男裝的她,活脫脫一個半大的小郎君。 皇后說舍不得她,若她一心想做官,不如在宮中做個女官,派頭也是足的。 謝杳杳搖頭。 皇后又拿出備用選項,入武也行,三衛之中都是勛貴家庭出身,她入三衛便是親衛,威風著呢。 謝杳杳還是搖頭。 皇后不解,你就這么想去外頭打仗?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 謝杳杳握著拳頭,眼神堅毅:三娘是六月二十四日的生辰。 皇后:我知道啊,你每年生辰都是在宮里過的。 謝杳杳:那也是關羽的生辰! 皇后扶額嘆息,燙手的山芋又交回皇帝手中,恰逢謝青黎巡視回京,馬不停蹄入宮面圣,聞言他只問皇帝,殿試時可有偏頗? 皇帝搖頭,三娘一路過關斬將,能力有目共睹,根本用不著偏向她。 謝青黎行了大禮,請求圣人按照規矩,送謝杳杳去都護府歷練。 歷練一年后,謝夫人誕下幼子謝穆,千里之外的謝杳杳送回賀禮,是一頭關在鐵籠中威風凜凜的老虎,還有一封家信,信中說希望幼弟如猛虎一般,不負于謝家門楣,更為其取乳名阿猛以供父母參考。 消息不脛而走,傳著傳著就變了意思,長安城百姓口中最終的版本是輔國大將軍之女空手可擒猛虎,日后定是大淵第一猛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