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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絲絹在謝惜時的手下從濕噠噠的茶水中撈起,卻有奇異的滴水不沾,水蠶織出的絲也是這般,遇水便化為無形,但在特定的情況之下又會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陳念春了然的點點頭,這特定的情況想必就是方才謝惜時用白玉箸在杯中攪動的動作了。 雖是窺探了這傳信的秘法,陳念春卻極有分寸的默默的坐在遠處,并不去看這絲絹之上的內容,只是看著謝惜時有些蒼白的面容。 昏黃的琉璃燈,燈下的郎君愈發顯得容光勝玉,通身風流更勝山水萬千,可漸漸的就有些不對勁,之間謝惜時的面色越發的冷凝,眉眼之間的冷色更加的明顯,深邃的眉峰擰起。 陳念春想著她們出逃之時長陵詭異的寧靜,又想著魏知武的突然造訪,又突然橫尸繁春樓,莫名的有不好的預感。 陳念春望著謝惜時的臉色猜測著,這般凝重的神色想必是不得了的大事,又在猜測著這般大事究竟與哪國哪家有關。 神情恍惚之間,再回過神,只見原本盯著絲絹若有所思的謝惜時此時正望著她,面上的神情多有幾分憐惜。 心頭又是一跳,陳念春不明所以的問道,怎么了? 謝惜時難得的有些猶豫,似是在躊躇是不是該告訴她,陳念春心中的慌亂更加的鼓噪,眸光定定,等待著他的回應。 謝惜時呼出一口氣,終究還是如實道來,王家大夫人今日流產了,就在今日傍晚,王氏家主震怒,為尋出兇手,封閉家門,誓要尋出那個害王氏大夫人的兇手。 傍晚今日流產 這一個又一個詞沖撞的陳念春整個腦子都是亂糟糟的,姑姑嫁到王氏的這么多年因為渴盼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流的淚和喝過的藥吃過的苦都是陳念春親眼所見,這是姑姑日夜期盼的第二個孩子 今日的傍晚,難道是因為她嗎?陳念春不可避免的想到這里,這般巧合,剛好是她逃跑的時候,又想起姑姑面對吳國金穗來者時對她意味深長的那個眼神,又想到王家的姍姍來遲和逃跑時格外順利的路線。 陳念春的額聲音有些澀,姑姑是為了我而故意的自損胎兒嗎? 謝惜時沒有回答,只是望向她眼神帶著nongnong的溫柔和安撫。心里像是有一塊島嶼在虛空中一點一點的崩塌。 在王家被囚禁的這些日子,陳念春確實埋怨過她的姑姑,也為姑姑在她被下毒,被監視的時候坐視不管而委屈過,可偏偏又是姑姑,為了能讓王家上下無暇顧及逃跑的她,甚至親手傷害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子。 這讓她要怎么難過,怎么不羞愧。 陳念春的傷心看在眼里,似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又說起了另一件事,魏國的世子之位易主,如今坐在上面的正是魏知文,魏知武作為棄子,在數日之前秘密離開,不知所蹤。 魏知武被殺的事綠袍少年早早就告知了謝惜時,但曾經被送來長陵作為質子唯唯諾諾的魏知文此時竟成了魏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世子也著實是令人驚奇。 陳念春卻又皺眉問道,那魏國的太后如何?天下皆知,魏國太后當權,曾經的魏世子魏知武正是其親手養大,若是另立新世子,這曾經風光一時的魏太后又該如何。 謝惜時搖搖頭示意這信上并未提及,只是沉吟片刻,謹慎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恐怕是與吳趙兩國之間有干系。 陳念春的直覺告訴她,謝惜時的猜想恐怕與他在趙國的經歷又干系,便又皺眉問他,你在趙國發生了何事,吳國怎會與趙國魏國有牽扯? 陳念春的問題一針見血,吳國積弱,在眾人的眼里從來都是以趙國的附屬國身份出現,趨炎附勢,諂媚殷勤,向來是吳國的代名詞,這么一個國家居然能與趙魏相提并論,沒人能想得到。 但這樣的事就是發生了,謝惜時又接著道:吳國的郡主與老趙王的婚事本就是一場幌子,這場浩大的婚宴本就是一場陰謀。 宴會之上,趙王血濺當場,吳國給郡主帶來的嫁妝全都是上好的兵甲,船上的所有人皆是死侍,還有多年來潛伏在趙國的人,幾乎是將整個王宮都淹沒了。 謝惜時又想起當時的那副畫面,上一瞬間宮宴之上還是宮燈燃燭,語笑晏晏,一身繁復婚服的吳國郡主面上帶著羞怯的笑意,一步步的走向眾臣上首大腹便便胡子花白的趙國國君。 下一秒,卻是全場嘩然,高舉酒杯的趙國王君被自己身邊斟酒的侍從手起刀落剎那間就被砍去了頭顱。 圓滾滾的首級和頹然落下的酒杯一起,在鮮妍的紅毯之上暈開一片暗沉的濕痕,緊接著便是全場的sao動,數國來者之間的震動。 所幸,趙國的大王子抽刀而出,穩住了局面,至于我們,吳國與趙國之人皆未為難,只是讓我們離去。他的話輕描淡寫,仿佛他此時能站在這里只是運氣上佳,絕口不提其中的艱難險阻。 陳念春卻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最壞的下場,只是聽她轉述,便是背后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只差一點點 又回想趙國與魏國之間的異常,陳念春脫口而出道:這趙魏兩國之間的事恐怕是早有關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