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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藥女端著一只粗糙的黃瓷碗,碗里是熱騰騰的苦澀藥汁。 陳念春管不了其他的,見著她就忍不住擔憂的詢問,恩人,與我一同的那個郎君眸光中閃著猶豫,還活著嗎? 采藥女神色冷淡,只是把碗在床邊桌子上放下,將掙扎著要起身的陳念春扶起來,看著陳念春臉上的焦急,說道:你那夫君暫時還沒死。說罷,把碗塞到陳念春懷里,示意她快些把藥喝了。 陳念春臉上的著急被采藥女的這一句夫君哽住了,但想想還是沒有反駁,乖巧的接過她手里的碗,食不知味的將一整碗苦澀的藥汁倒進嘴里。 要知道,陳念春從前喝藥的時候但凡苦澀些的,沒人千哄萬哄的好好勸,那是萬萬喝不下的,如今流落在外,只要能活下來,就是再苦澀的藥汁也不覺得了。 說起那日,陳念春那日哀求過采藥女一通,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就一頭昏了過去,采藥女糾結半晌終歸還是同理心作祟,認命的將她抬進屋里,又去尋她說的那個人。 行醫的人心腸軟,不忍心看著人眼睜睜的死在她面前。 接過陳念春飲完的藥碗,你中的毒本不嚴重,只是落了水又傷了肺,天氣寒又受了冷才會嚴重,昏迷了半日,如今既已醒來毒便無礙,就是肺傷難愈需要好好將養。 看著一臉認真的采藥女,陳念春感激一笑,一笑便如春花般暖意拂面,采藥女看得臉有些紅,別過臉,聽著她的道謝。 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什么事,對她道:你和你那夫君的身上的那些飾物都在水里落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塊玉佩,你們的那些衣裳被我拿去賣了換藥材。 看著采藥女臉上有些緊張的神色,陳念春毫不在意的安撫她,多謝恩人救命之恩,錢財乃身外之物,能換些藥草也是我們的幸運,眼里滿是誠懇,只是我們二人身上無更多財務,暫時無法報答恩人,望恩人海涵。 采藥女緊繃的下頜松緩了些,看她的目光也更柔和,甚至愿意扶她下床去隔壁屋看看依然昏迷著的謝惜時。 被風雨磋磨過的木門打開發出嘎吱一聲的脆響。 窄小的房間里擺設與她住的房間完全相同,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木床,床邊一張小方桌,一個樟木箱子一扇窗便看完了,雖然小但是就像采藥女給人留下的印象一樣,收拾的非常利落干凈。 謝惜時就躺在那張木床上,臉色依然慘白得毫無血色,換過的衣衫脖頸見露出胸前包裹傷口的的繃帶,露出的手掌都帶著青紫的淤痕。 采藥女的聲音帶著驚奇,這位郎君當真是命大,身上帶著十余處的刀傷,胸口還中了一箭,四肢上還有碰撞劃傷的傷口,在急流中卷了這么久還能活著。就是采藥女見了這般多的傷者見到謝惜時這般慘烈的景象也忍不住心驚。 還好后來快要天亮只是她的師兄恰好來尋她一同前去采藥,她一個人手忙腳亂的怕是真的救不活謝惜時了。 看著眼前的美人眼中又泛著淚光,采藥女輕嘆一聲默默地轉身出去,順便把門帶上,把空間留給這對年輕的夫妻。 陳念春坐在謝惜時的身邊,手指顫抖,掀開一點蓋在謝惜時身上的被子。濃郁的藥味,這是第一次,她聞不到謝惜時身上的香味。 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默默的看著他掉眼淚。這短短的一日,她掉的眼淚比她過往的數年還要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還有這么多眼淚可以掉。 伸出一只手撫上謝惜時慘白的臉,濃密的眼睫印下一道深邃的陰影,像只精心雕刻的人偶,漂亮迤邐但缺少生氣。 門外的采藥女默默的等在門口樹蔭下的石凳上,等著視線盡頭那個黃豆大的身影一點一點的靠近。 他們這些走貫了山路的走起來快,不到一刻鐘就隱隱能瞧見人影背后的大背簍了。采藥女便起身往那人的方向走去。 二人在途中相遇。 阿蓮。額上有汗的青年男子憨笑著喚她。 師兄!名叫阿蓮的采藥女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歡快的向他跑來,從袖口里掏出一方帕子遞給面前的師兄。 師兄結果帕子簡單的擦擦額頭上的汗,拉著她往一邊樹叢里一躲,把背簍一放,神神秘秘的從一個角落里掏出一個包裹嚴實的油紙包。 換了多少?阿蓮接過沉甸甸的油紙包,打開一看登時嚇了一跳,這么多!她本以為這紙包這般沉肯定是都是些銅錢,想埋怨師兄不懂變通的話還在嘴邊就被紙包里白花花的銀子晃花了眼。 師兄的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得意的跟她比了個手勢,足足有八兩哩!他們師兄妹二人平時在這危險四伏的深山里采上一年藥也掙不上一半。 沒想到只是那個救來的女郎身上的一只耳墜子就值那么多,當真是賺大發了。 本以為師妹阿蓮的聽見這樣的好事也該高興才是,沒想到阿蓮手里拿著銀子臉上卻沒一絲笑容,想了一會兒才蹙著眉詢問,這女郎只是一只耳墜子就值這許多,想必身份不同尋常。 腳步一轉,焦躁的望著小木屋的方向,道:若是她的家人或者是仇家瞧見這個墜子追上我們可怎么辦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