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上輩子，人們對威爾默的評價，無疑盡是些什么“聞風喪膽”“殺人如麻”。

    盡管之后關系莫名其妙地親密了，威爾默也未曾向他吐露半分過往。

    ——“我們是朋友嗎？”一個雨夜，他在牢籠外，詢問對方。

    ——“算是吧。反正，你是走得最近的那個?！鄙頌橥鲮`騎士的威爾默，身在鐵籠里，他這么回答。

    即便走得最近，威爾默都沒有選擇主動向他撕開傷疤，把血淋淋的過往告訴他。

    他忽然有些明白，前一世，威爾默向他說的一句話是什么意思了——“我們很相似?！?/br>
    他倆有著相仿的經歷，懷有同樣的目的——“復仇”；然而迫于形勢與現狀，不得不呆在各自的陣營里。

    困鳥，果真是困鳥?；衾剜?，從心底涌上嘴邊。

    “什么？”

    威爾默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霍利望向威爾默，用目光仔細雕琢他的面容。

    若是非要他相信有神的存在，那眼前的少年人，就是最好的佐證。這幅長相，也的確只有神才能塑造得出來。

    “據說亡靈騎士早年流浪人間，少年時，機緣巧合下，讓黑暗教廷的人發現他資質優秀，便被帶回暗窟。

    “短短幾年間，這具白骨就爬到了亡靈軍團副團長的位置。

    “他的實力有目共睹——削人如削泥，踩過無數光明陣營成員的尸體。凡是他攜領軍團參與的戰役，暫不論輸贏，至少能叫光明陣營大傷元氣，打得頭疼萬分?！?/br>
    下屬的談論歷歷在目，霍利不免又想到傳言所說。當然，后來經過詢問，也被威爾默本尊證實。

    這幅長相，如果自己沒有在奴隸市場遇到他，以后將會遭受多大的苦難？

    而資質優秀一說，恐怕和當下的境遇差不了多少吧……前世，威爾默應當有自己的機遇。

    威爾默緊盯霍利的眼神和神情，那種怪異的感受再度涌上心頭，不過，只是轉瞬即逝。

    這次，他無端開始覺得，對方透過自己所見的人，正是他自己。

    “你受苦了?！被衾斐鍪直?，不由分說，把小骷髏攬進自己懷中。

    他的下巴輕輕擱在對方頭頂，絨而軟的發絲，輕撓著皮膚。

    威爾默的手在空氣里劃拉半天，不知道該往哪放。腦袋一團漿糊，祈禱霍利沒有聽到他如雷的心跳聲。

    “你說你想考慮加入他們，是不是？”

    頭頂上方的嗓音柔和低沉，威爾默耳根有些麻癢。

    “嗯?！彼偷突貞?。

    “好，好……我會認真想想?！?/br>
    -

    九日之后，屋內燭火搖曳，影子于地面長長拖拽。

    威爾默仿若一尊雕像，靜靜佇立門前。半晌后，他遲疑地抬手，敲動房門。

    “扣扣?！?/br>
    指節還未放下，門便被拉開，像一直在等候他到來。

    他有些愣怔地望著霍利，淡淡的酒氣縈繞對方身上。

    “進來說吧?！?/br>
    威爾默一眼看向房內：桌上擺放著一壺白酒，兩盞酒杯。家里不可能有更多人，說明之前鮑比大叔來過。

    他被霍利推向書桌，摁到椅子上，而對方隨后同樣坐到對面。斟一杯酒，輕輕啜飲。

    “我……想好了?！?/br>
    “你考慮好了?！?/br>
    他們同時開口，意思相近，仍舊是那樣有默契。不論前世，還是今生。

    霍利把半個身子貼到椅背，雙手隨意地抱在胸前。

    他眼中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威爾默卻能輕易看出里面的憂傷。

    “我不會攔著你?！被衾p聲道。

    得到答案，威爾默以為自己應該會欣喜。但他沒有，魂核反而一陣陣泛起酸澀。

    他甚至有一種沖動，想要捂住霍利的嘴。然后逼迫對方說，不愿他走。

    豆大的淚珠霎時滾落，一下下砸進地面，暈出深褐水漬。

    要不是感受到手背上，滴滴guntang后，轉瞬即逝的涼意，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落淚。

    “怎么又哭啦？”霍利想要笑，他的唇角和臉頰抽動片刻，沒能完整地展露笑意。

    “看看你，哭得跟花貓似的?！被衾统鍪峙?，親自為威爾默擦拭淚水，卻沒想越擦越多。

    “我相信你的能力，威爾默?！彼麥睾偷匕参?，“你跟著安德莉亞導師學習那么久，魔法能力遠超我和師父之上?！?/br>
    “前些天，你還過了中階法師的考核，是嗎？這是值得我們所有人慶祝的事情?！?/br>
    自然，那天霍利專門向當地人學習，并且改良了蛋糕的做法，為他正式地按照當地習俗，進行慶賀。

    威爾默先是無聲地掉淚，后來不禁胸膛抽動，細弱的抽泣回蕩房間。

    “你的劍術非常不錯，不論魔法還是武器，你都能很好地上手，運用自如。

    “記得我曾經還跟你抱怨過，最羨慕的就是你這樣的天才?！?/br>
    不知不覺中，霍利聲音落葉般顫抖。

    “那日去魔植森林，我對你說了一番重話。前幾天，得知你的經歷后，我有好好反思自己。

    “抱歉啊，威爾默?！彼f，“‘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和別人’——這樣的話，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br>
    “你現在有足夠的能力了。所以，放手去搏吧，去為你所珍惜的人報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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