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學我就知道，我爸創了多少次業，就失敗了多少次。幾乎每隔一年半年，家里都會來一堆陌生人，指著我爸的鼻子破口大罵，罵他愚蠢，罵他孬種。我最初也很不服氣，直到我第一次看見，我媽的秘書塞給我爸名片和支票?！?/br>
    “那個時候，我爸卑躬屈膝，就差跪在地上跟人磕頭的樣子，我再也忘不了?！?/br>
    “這么多年，我媽替他賠了不少錢，對她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對我爸而言，卻是如同身家性命。一個不再年輕的男人，為了點兒不值錢的傲氣，從來不懂得從失敗里吸取教訓，反而只能依靠比自己厲害百倍的女人，這種生存方式，我覺得很茍且，很不入眼，”

    顏司卓微扭過頭，“反正我看不上他?！?/br>
    “你說這種話，我也看不上你?！蓖鯐x淡道。

    顏司卓不解地看著他。

    “他是你的父親，是世上除了你母親和你關系最近的人。你十八歲左右才去了英國，也就是說前面這么多年都是他在照顧你。你一點感恩都沒有嗎?！?/br>
    “他拿著我媽的錢照顧我，要感恩也是感恩我媽，”顏司卓說，“而且他大多數時候都在為工作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搭理我?！?/br>
    “他從沒陪我旅過一次游，為我參加過一次家長會，就連填報高中，都是我找其他人商量的。他根本不管我，我倒覺得，是他自己明白自己沒本事，沒臉見我，又不敢把生意失敗的怨氣發在我頭上，所以一直這么不冷不熱。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意?！?/br>
    王晉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有一天我破產了，失業了，成了一無所有的無業游民，”他說，“你會怎么想?！?/br>
    “我養你啊，”顏司卓疑惑道，“我早就看不慣你為了工作忙成那樣，不干了挺好的?！?/br>
    “我也年紀不小了，我同樣會有失利，你父親也一樣，沒有人生來就會輕而易舉獲得成功，一個方面的不如意也不能代表全部。你能包容我，為什么不能試著理解他?！?/br>
    顏司卓臉一訕，聲音一卡，“這能一樣嗎?！?/br>
    “你是我最喜歡的人，你怎么樣我都喜歡，這重要性就是不可比的?！?/br>
    “你說這種話，你想過你父親會有多難受嗎，”王晉皺眉，“他對你不重要嗎，他陪了你二十多年，我不過陪你不超過一年，你這樣看他，你不覺得自己作為孩子非常失敗嗎?！?/br>
    “今天他告訴我，你結婚的事沒有告訴他。當時他的語氣，我現在想想都難以接受。你別忘了，我也是個父親，我也有孩子，這或許是我能夠特別理解他。如果孩子連婚姻大事都不愿告訴做父母的，你覺得我們會有多失望?！?/br>
    “顏司卓，你太差勁了，”王晉低聲道，“我替你父親感到不值?！?/br>
    “如果我是他，我不會因為擁有你，而感到欣慰和驕傲?！?/br>
    顏司卓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抿了抿唇，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也許你說的沒錯，但是這么長時間我也改不過來了，而且我也。?！?/br>
    他悶聲道，“我也不想改?！?/br>
    王晉站起身，“如果我說的多了，讓你覺得不滿，你就當沒聽見吧?！?/br>
    “我無心干預太多你的私事，只是站在你父親的角度，我替他覺得可惜。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明白親情的意義，它同樣不能僅靠金錢來衡量?！?/br>
    “說句直白的，”他聲音清涼，“如果你從出生就在英國，在你母親身邊成長，我想我們不會有今天，因為你會完美復制你母親年輕時的樣子，你會看不起我，就像你看不起他?！?/br>
    “所以，老實話我很感謝你父親把你帶到我身邊，從他身上我看見不露鋒芒的謙遜和儒雅，這種修養和氣質，讓我完全不認同他在你眼里的失敗和不堪。我相信他以后會過的很好，我也相信你會后悔，后悔你沒有主動去替他著想?！?/br>
    ——————

    第二天，他們飛去了新加坡。

    Denise在電話里的語氣算不上好，王晉猜想，顏驊肯定也罵了他不知多少次。

    等待他們的不止這兩人，還有顏晟。

    Denise隨便撇了眼顏司卓，立刻扭過了頭。

    顏司卓緊緊跟在王晉旁邊，看其他人的目光都是同樣的冷漠。

    顏驊坐在那里，瞪著王晉，不加掩飾的怒火。

    顏晟坐在旁邊的沙發里，低著頭，給顏驊倒了杯茶。

    王晉朝他倆微微點頭示意，走到Denise面前，拿出了一個文件袋，遞給她。

    Denise眼睛立刻紅了，她一掌將文件袋打掉在地。

    王晉彎腰重新撿起來，放在桌上，聲音平靜，“看看比較好，就算為了孩子?！?/br>
    Denise一巴掌揮了過去。

    半空中被顏司卓穩穩接住，Denise瞪著他，最后的理智瀕臨瓦解，“放手！”

    顏司卓紋絲不動，冷道，“你想發泄，沖我來就行了?！?/br>
    “不要臉。?！盌enise氣極反笑，“你真有本事，跟自己的姑姑搶男人?！?/br>
    顏晟欲起身，“映鈞。。?！?/br>
    “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Denise反叫道，“自己的兒子做出這種事，你這個父親怎么當的！”

    顏晟臉色一白，跌回了沙發。

    “映鈞，”顏驊沉聲嘖了一句，看向顏晟，“把茶葉拿來吧?！?/br>
    顏晟低著頭暫時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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